昨天,我走的路,是从浸泡着五脏的血池到那一排破旧废弃的住房。
刚刚到的那二层小楼,就是整个姜家大院的中心。
跟着裁缝铺老板从小楼走出来走的几乎都是大直路。
走了好一会儿,我眼睛一亮,因为我看见了一个占地不小的水池。
水池中绿水游鱼,周边还有三株槐花树。
水池周围的路并非是严丝合缝的青石板路,而是每隔一步一块,搭建出了一条小径。
青石板之间是泥土路,被沾湿的泥头路。
湿润的泥,槐花。
刘二妮一定在这附近!
我昨晚就盘算过时间,从裁缝铺老板离开,到他带着刘二妮回来,过了多久。
如今从姜家班大院出来,到走到现在,到了这水池边,时间就差不离了。
刘二妮一定就在这附近,昨晚走路时,因为被拘了魂,走路不受自己控制,踩到了泥土路,沾上了槐花香。
就在我有些担忧刘二妮的状况时,走在前面的裁缝铺老板竟然拐弯了!
“你不是着急见你那个小媳妇吗,赶紧跟上啊,就在前面了。”
拐了一个弯后,他指着前面一条笔直幽长的青石板路尽头有些不悦地催促了一句。
我顺着他的手臂看去,这一条青石板路边根本没屋子,唯一能住人的地方就在尽头处有几间宽敞的泥瓦房。
按照他的意思,刘二妮被关在那边。
可!
、
这条路并不短,再走过去,时间就对不上了啊!
我用余光扫了眼拐弯处的路,那边还有一条岔路,那一条岔路过去,就是我住了一晚的废弃破房子。
也就是说,如果刘二妮真的被关在裁缝铺老板指的那几间泥瓦房里,昨晚他带刘二妮来见我,根本没必要经过水池!
有捷径不走,要走弯路?
而且我盘算的时间也完全对不上!
这两点合起来,我知道,昨晚刘二妮一定不被关在裁缝铺老板指的位置,而是一定在水池边!
难不成还特意给刘二妮换了个地方关?
还是说…………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我面色无常,快步跟了上去。
我现在仍然处于绝对的劣势,不能有任何奇怪的反应,这时候说出不对劲,绝对是不理智的。
走过幽深的小径,到了三间泥瓦房前,裁缝铺老板停住脚步,指了指其中一间,“算你小子命好,大爷念旧情,昨晚知道了怎么回事后,就叫我们还了你那小媳妇的魂。”
“就在里面关着呢,你可以进去了。”
说完,他满脸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丢给我,“拿着。”
我接过钥匙,快步跑到泥瓦房前,颤抖着打开门锁。
我内心并不激动,一切都是做给身后裁缝铺老板看的。
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我要做的就是按照他们的想法走,他们需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打开门锁,一缕光瞬间投射进去。
刘二妮正蜷缩着身子靠在墙根。
“二妮!”
我高喊一声,快步走到她身边,蹲在地上盯着她。
圆脸,雀斑,粗壮的麻花辫。
这就是刘二妮!
难不成是我想多了,刘二妮昨晚被转移了关着的地方?
“呜呜呜,扬哥!”
刘二妮的眼神一开始有些呆滞,和我对视一会儿后,放声大哭,扑在了我怀里。
我紧紧抱住刘二妮,感受着怀里不断颤抖的身躯,抱着她后腰的手悄悄撩开了她的衣服,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背。
刘二妮后腰那里小时候不小心被通红的柴火棒 子点了个疤瘌,我一摸,果然还在。
怀里的人错不了。
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声音,就是刘二妮。
是我想多了。
“二妮,不哭不哭了,我在,我在。”
我轻抚着刘二妮的后背,一边安慰,一边用余光朝外看。
站在屋外的裁缝铺老板看见我和刘二妮团圆重聚,脸上的厌恶之色,毫不掩饰,随地啐了一口,扭过头去,不再继续朝这边看。
“大爷说了,你愿意干啥就干啥。”
说着他就背着手离开了。
我将刘二妮从地上搀起来,坐到了床榻上。
刘二妮红肿着眼睛,和我哭诉都遭遇了什么。
三胖子找到她之后,说我随后就跟上,她这才跟着三胖子出了镇子。
结果还没走多远,后面就有人跟了上来,在他们还没进到林子里前,就把人全给扣下了。
麻袋一套,破布往嘴里一塞,再睁眼就被关起来了。
“二妮,你被关起来的时候听见什么了吗?”
刘二妮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见到了当晚告诉我们哪里可以买到香的那个旗袍女人,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好像用了什么办法,让我昏掉了。”
刘二妮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双眼中满是惊恐之色,抱着我的胳膊箍得更紧了,不断摇着头,刚有止住趋势的眼泪再次冒了出来。
“好黑,好黑,我感觉自己被关起来了,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我…………呜呜呜。”
她把头深埋在我怀里,身子因为啜泣一耸一耸,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哭不哭,二妮我在呢,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嘴上在安抚,心里却像是经历了一场地龙翻身!
瞳孔急剧收缩,心脏都停跳了几拍。
要不是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怀里的刘二妮一定骗过我了!
真!
实在是太真了!
对我的称呼,还有从她角度的叙述来看,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相信,就算我问她之前在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她也一定会对答如流。
但,我现在确定,怀里的这个人,不是刘二妮!
身体机会一模一样,但魂好像不是了!
因为,刘二妮在刚刚和我的对话中,说了一个词!
旗袍。
她称呼姜琴为旗袍女人!
刘二妮从来没到过镇子上,她家里那几个也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人是没办法去想象一样自己从来没见过,没听到过的东西的。
就比如说旗袍。
我之所以认识姜琴穿的那一身叫旗袍,完全是因为我爷和我说过太多太多。
但是刘二妮没道理,她没道理知道那一身大腿在外面露着的衣裳叫旗袍!
况且,那天她问过我,姜琴穿的这一身是什么,看着怪放荡的。
我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搪塞了过去,因为我不希望刘二妮露出大腿给别人看,她只能露给我看。
所以刘二妮完全没道理,知道那一身叫旗袍。
而且以我对刘二妮的了解,她是不会主动和陌生人去搭话的。
所以就更别说,她会在我离开后,主动去询问外人,姜琴穿的那一身叫什么!
她没道理知道,那东西叫旗袍!
不知道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正正好好地喊出准确的名称?
怀里的人,不是刘二妮。
我平复了下心情,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二妮,放心,有我在。”
“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