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1月末,黑省塔河县多布库尔村。
大兴安岭的飞雪向来是提前覆盖这片区域的,今年的飞雪不仅如期而至,还联合了老伙计冬季阴风齐至,铁灰色雪霰抽得人脸生疼。
尽管如此,村寨的木头外墙上,还是能瞧见今年新粉刷上去的标语——‘政群合作促发展,民族协心卫边疆’。
可惜,虽然标语刷上了,但在飞雪的砸掩下却显得不那么清晰。
现在是早上六点,天色还未亮起。然而在离村大约五公里处,主干道上已经有道光亮在飘着了。
只见一道飞影猛然从黑暗中探出,冲着光亮处飞回。
“莎莎,前面什么情况,有危险吗?”
开口之人说完这句话,赶紧探出屈肘形成隼台架势,稳稳的托住了尾羽沾着冰碴的渡鸦。
张继北穿着身厚重的军大衣,左手还正提着煤油灯照明。
他坚持不懈的打了半年报告,阐明自己想要下乡上山、继承已故父亲衣钵的愿望,今天终于是达成了。
前些日子,乡上在村级单位设了个护林协管员的合同工岗位。
他一个有编制的文员,就这么奔着多布库尔村出发了。
行走路上,刚才莎莎的状况不对,好似感知到了什么,以叫声提醒张继北前方有情况,他就原地派出莎莎去探查了一下。
眼下莎莎返回,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只见这小东西的黑色羽翼轻扫过张继北的手背,喉囊间溢出‘咕噜噜’的轻叫,先卖了个求安慰的萌。
紧接着,又用喙尖摩 挲两下张继北军大衣的口袋,最后抬起头歪眨着眼看着主人。
这一连串熟练的动作表演出来,显然是想讨点什么奖励!
“不是,你这家伙...怎么还学会求赏了?”
张继北见此也有些哭笑不得。
遇到莎莎两个月了,这小家伙虽然成长的很快,可是也一天赛一天的贪吃啊。
无奈,谁让张继北本来也对莎莎颇为宠溺。
所以只得立马从口袋中取出粒「神莓果」,塞进这只异常漂亮的渡鸦的嘴里,然后问道:
“好了,快说吧,前面什么情况?是有人过路吗?”
得逞后的莎莎很开心,人性化的眯了眯眼,迅速把鸟喙里夹着的神莓咽进肚里。
待品尝完毕后,它才一个小跳、跃到张继北肩头说道:
“前面有板车!不是好人!”
“前面有板车!不是好人!”
什么?!不是好人?
张继北本来舒缓的心立马提了上去。
莎莎只是一只渡鸦,虽然启了智,较聪明些。但没有真正的和‘坏人’有过交手,根本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这里可是大兴安岭,他自小生长的地方,他可太知道这儿是什么熊样了。
多布库尔村上属塔河县,而塔河县本就是在珍宝岛事件后被特意设立在边境地区,防范北面的。
不仅如此,塔河县还背靠大兴安岭和两条流域,所以依河行动、身住大山的遗匪也是异常猖獗。
再加上大兴安岭还物产丰富,经济树木也有许多,不择手段的求财者更是数不胜数。
总的来说,边境走私、乱砍乱伐、盗猎炸鱼、甚至绑架抢劫、放火烧山在这里都是屡见不鲜的。
有板车...应该是专门盗猎的!
眼下自己刚成协管员,甚至还没到上任地点呢,难道就要和这帮子恶徒交手了吗?
不知为何,张继北虽然心脏确实在砰砰的跳,可他抚 摸着莎莎的背羽时,内心却没有多少害怕,有的反而是兴奋。
或许这是因为,张继北半年前十八岁生日时、继承了那份名为「德鲁伊」的传承?
这份传承不但给了张继北几项特殊能力,给了他底气,同时也赐予了他一颗热爱自然的心。
也是,张继北早就隐约自己必定会走上守护灵秀故土的这条路,所以才根本不惧,更不会避。
“莎莎,有几个人驶着板车?上面是什么东西?”
切入正题后,张继北的反应很快。
一边问着,他一边麻利的侧身贴住落叶松鱼鳞纹树皮。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眼下天色未亮,正是分析情报、隐蔽偷袭的好时机。
“嘎——两人、两狗。车包很大,风也大,所以不知是甚!不知是甚!”
渡鸦喉管震颤出气声,再度吐露信息。
嗯?
莎莎的新情报说出口后,张继北眼神一凝,呼吸更加急促。
如果换做是外乡人,甚至是稍南一些的人,凭莎莎的这几个字,是分析不出什么信息的。
但张继北不光是本地人,更重要的是,其父是已经牺牲了的乡级护林员队长。
张继北自小就在林场长大,也跟着父亲学了不少的大山知识。
再加上那份传承,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他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他推算自己大概率遇到搬山客了!
首先,盗猎也分等级,突发奇想、雁过拔毛的土耗子(野路子)猎不到什么珍稀的货,根本用不上板车。
肉品再大在山里切割掉、背着袋子下山不就行了。板车体积大、肯定会惹人注目,所以运的必定都是‘大货’。
板车,又分用不用狗护送、车板凸还是凹。
板车凹是因为好货都在放夹层里的,上面是收的药草伪装的,这类人不会拼命,运的一般是抢来的皮子或者是枪。
车板凸,要么是傻、不知道掩盖。要么是「顶级货」,夹板放不下、同时还不能切割。
若用狗,则狗必带凶气!而且那是尝过人血味、平日用活鸡喂食的疯狗。
是专门干扰护林员,会疯狂进攻的消耗品。
有狗,那就是奔着搏命去的——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因为货没了,他也得死。
估计莎莎也是感知到了带的狗的不正常,才认出是坏人的。
用狗+车板凸 起,张继北几乎能断定。这俩人肯定是接了「活体定制」搬山客,甚至是通天柱!
从技术层面上讲,搬山客和通天柱基本没啥区别,都是卖家出了订单再去专门狩猎珍稀的活体动物。
区别在于,通天柱的麻醉药效力更好,出货的人脉上会更加稳妥、有可能涉及境外势力。
但是从危险程度上讲,搬山客反而更加危险。
通天柱能承担暂丢一单的风险,求个事情不暴露之前的稳妥。
搬山客的眼里则只有钱,杀多少人都无所谓!
但无论是谁,前方板车上拉的,定是喘气的活山神。
推导出了这些,张继北深吸口气,后槽牙不自觉咬住腮帮软肉。
自己现在一没卫星电话不能呼叫支援、二也来不及返回通知其他人。难道就这么让他们过去?
但他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特别是搬山客这帮杀人不眨眼的畜生!
张继北的呼吸渐渐稳定下来,眼神也变得凝重。
即便,拉这货的两人两狗,有枪而且必定会玩命!
但眼下,我还真要尝试一下,拦下这几头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