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站鄂伦春乡的保卫局内。
保卫局队长郑国伟本来正端着搪瓷缸喝着热茶,结果接线员突然闯入,说有大事决定不了,得他亲自接电话定夺。
“什...什么?!有人偷猎老虎?多布库尔村附近是吧,我们马上来!”
这电话一接通,郑国伟大喜,这事儿还真不小!电话那头说运山神的搬山客被他给拿下了,等会儿他可得好好见见这个小伙子!
打电话的人当然是张继北,他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安巴,又特意嘱咐道:
“噢...对了。除了林管局的人,把医疗队也叫上吧,伤员右腿有多处开放伤,我用了止血粉和绷带,但还需要破伤风防疫针。”
“嘿,你这小子...喂?喂??”
郑国伟正想夸一两句你小子是哪里的兔崽子,还指挥起老子来了,有队医不就够了吗。
结果就因为卫星电话不太稳定,通话中断了。
索性那就不墨迹了,直接出发!
正巧,张继北这边也有事情得忙活一阵,同样不必在客套和谎言上浪费时间了。
接着他再度看了看安巴腿上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发现神莓果应该是有些用的。
刚才把果子塞进去后,安巴的脸色看上去已经好多了,应该并无大碍。
安巴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还好他因为想见大虎的心迫切,来的及时。再加上孙德海捅的那几刀发力点不方便,伤口不是很深。
眼下安巴虽然因为流血过多两人一起昏过去了,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看着还在雪窝里躺着的两人,张继北是一声叹息...做好事儿咋这么不容易啊,还得干活啊。
这俩人,怎么不把自己捆住再昏过去呢?净给我找麻烦啊...
他只能先把两人从路旁的雪窝里抬出来,又从车里找出犴皮绳把两人腕关节反绑、捆在车辕上,防止他们半途醒了自己打不过;
接着又收缴好枪支、将子弹一粒粒退膛,分装在鹿皮袋和铁盒里——这可都是要收缴的赃物;
最后掀开另一处夹板后,一阵恶臭袭来...
入眼所见,全是早就渗进板子的黑血和已经干瘪、被扒去了皮子的动物尸体。
从皮子的损坏程度来看,很有可能是活剥。
他们根本就不稀罕这点皮子货,要的就是用臭味掩盖真货。
张继北忍着怒火翻出数张皮子,确保没有遗漏,这可全都他们的罪证!
但是并不解气,遂又朝着孙德海踹了一脚!
“呼...”
平复完心情,张继北才发现,穿着厚袄提着灯忙活了半天这些,自己浑身酸痛,也是有些累了。
两肘撑住板车边沿想本想稍作歇息,未料冻僵的双腿突然打滑,整个人踉跄着向后仰倒——结果后颈刚好枕到了大兽怀中。
这...可真没故意设计,不是我刻意想和大虎接近啊。
张继北一边往前拱了拱,一边给自己找着借口。
躺下后,他细心感受虎腹上的绒毛散发出的特有温度,像是枕着会呼吸的貂绒毯。
这种感觉,勾的他瞬间不想起身了。
微眯上眼,月光洒华、微风轻吹。张继北享受着悠闲的气氛,忍不住抚 摸起来大虎的缎毛。
虽然说脱了手套,用手心的温度融化会有少许寒意,但...多摸一会儿,摩擦升温不就好了?
张继北摊开掌心平贴肋下,指腹陷入三指厚的绒毛层,上层刚毛的硬度硌着皮肤,下层细毛却像晒暖的草甸般松软。
随着虎腹起伏,五根发麻的手指被顶得轻轻弹动。
“谁叫你生的这么漂亮,这可是你自找的啊,不怪我嘿...”
张继北好像根本没认识到自己说的话是有多猥琐,这要是对个女性说当时就得枪毙。
给自己找好理由后,他甚至还变本加厉的想摸向腹沟下的那两颗...
咳咳,这样的话好像有点变态。
张继北想了想,最后还是停止了罪恶的小手,转而费力的抬起了大虎的爪子。
朝着虎爪哈了几口白气,待那薄薄的一层冰壳融化,张继北把自己的手心印了上去。
拇指能抵着虎爪肉垫的凹陷处,尽力挣大手掌才把小指勉强够到最末端的爪根褶皱。
“这爪子,也是真大啊。”
张继北摸也摸了,玩也玩了,这才想起来仔细端详一下大虎具体长啥样。
可他端详了半天,以他的直觉来看,竟然捕捉到了大虎脸上残留的一丝稚气?
“嘶...看上去,你才刚刚三岁?怎么爪子就已经这么大了。要不以后,我就叫你‘大爪’?”
张继北在不知名间定下了这个契约般的名字,正高兴着,一阵熟悉声却打破了美好的寂静。
“扑棱棱——”
莎莎从不远处飞来,随后收拢翅膀降落。
有了刚才的那些接触,它跟大爪或许还更熟些,所以根本不怕,直接就停在了大爪的身上。
降落时,她还特意用尾羽帮忙扫落了几片黏在虎毛上的雪花。
电话挂断后,刚才莎莎没有陪伴在旁,当然是张继北派出去的。
今天这事儿虽然解决了,不过都是恩都力解决的,他没出多少力,所以...就算在恩都力头上吧。
张继北见莎莎归来先是高兴,瞥向一旁的大爪后眼神又是一暗,但还是利索的坐起身子,跳下板车:
“莎莎,他们快到了吗?我知道了...”
张继北记得父亲说过,有多大力,出多大光。
他自认为自己连任职都没有,怎么能这样捡上一个并不是很正当的功劳呢。
所以——保卫局来人之前,他就撤退,选择不要这功劳。
莎莎回归,显然是人已经到了。
然而——她趁着张继北还未转身之际,上前蹭了蹭张继北。
然后又忽然前跳到张继北口袋上——那里放的是神莓果。
“诶——!”
张继北正想阻止,他从来不允许莎莎擅拿东西,哪怕是自己的也不可以,怕养成偷别人东西的习惯。
结果,莎莎叼出一颗神莓果后并没有自己咽下,而是再度是跳到了大爪的脸旁,细爪勾住虎须借力掰开唇瓣,塞入了红 果。
神莓滑入虎舌的刹那,大爪喉间滚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嘎——怎么了?”
做完这一切,莎莎转过身子,歪着头看着张继北,人性化的眼神中分明看得出那份装出来的纯真和深藏的狡黠。
“....没什么。”
张继北无言,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鸟给教育了一顿——他竟然忘了要给大爪也补补营养。
即便被教育完了,他还要苦闷的补上一句:
“你做得对。”
莎莎随即挥翅落在了张继北肩头,张继北也赶紧笑着赔罪,往她嘴里塞了颗神莓果,同时自己也吃了一颗。
一时间,三个物种,同一颗心在同时消化了这种神果。
张继北抬头望了望,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隐了下去。天已蒙蒙亮,雪也小了许多。
他踏雪前行,路间只留一句:
“走了,莎莎,该出发啦。”
...
就在他走之后。
不知何时,板车突然发出承重过载的呻 吟,大爪的前掌肉垫再度撑起身子。
琥珀色瞳孔猛然睁开,缩成两道竖线正锁着青年军大衣后背的补丁,持续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