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克坦听后愣在原地,脑袋里像塞了团乱麻,半天没回过神来。
啥...啥意思?盖上红布、复敬白那查这么鄂伦春的做法,竟是眼前这个青年汉官张继北干的?
他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实在瞧不出半点诓骗的痕迹。
可这哭过以后,情绪也提不上来了,总不能干嚎吧?
嚎就嚎,总好得过死!
齐齐克坦硬生生把视线从张继北身后不远处的树杈上扯回,假装没瞅见莎莎的模样,憋出一句:
“继...继北兄弟,我他妈真是瞎了眼,刚还想冒犯你,对不住了!”
那声音里虽然带着点哭腔,但怎么听怎么是从冻僵的嗓子硬挤出来的。
张继北敏锐捕捉到齐克坦眼神的变化,心里松了口气。
上次二人转忘记收尾排得那么失败,这次他吸取教训,一直让嘎哈大人盯着这场表演。
眼下齐克坦彻底服软,竟能给汉官求饶,他也该做个“大方的好人”、埋下钉子了:
“你跟阿台哥道歉也没错,毕竟被黑瞎子追的是他不是我。我这人,没脸没皮,挨你几句骂不碍事。”
明明是谦虚和自嘲,场间的两人也都听懂了暗语,各有反应。
阿台站在一边,抱着胳膊“哼”了一声,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脸上的怒火还没散干净:
“你个遭狼叼的没听明白吗?继北兄弟这是对你还有怨气哩,还不赶紧叫哥!”
张继北正想张嘴,齐克坦那张又糙又黑的脸要是管他叫哥,那他得有多老啊?
可是齐克坦想活命的念头实在太重了,那身后的嘎哈怎么浑身还放光呢?这是要叫透欧来烧死自己啊!
“哥!继北哥!我该死,我罪孽深重!我对着白那查发誓,要是再有下次,保管我的孩儿被狼叼走!”
齐克坦的誓言一发出,阿台都诧异的瞪了眼睛。他本以为齐克坦就是猫尿喝多脑袋晕了,拿孩子发誓那是真的知道错了啊。
张继北也是懂这个誓言的真诚度的,彻底放了心,赶紧把齐克坦扶起来:
“齐叔,你这是干啥?我又没说不原谅你。其实你想想啊,这事儿你没办成,吉雅和伊勒德能饶过你?”
“我到了多布库尔村,其实就代表乡上会加大对村上的管理。再者说了,老德力根还是很需要你的帮助的!”
“要不咱们,就从今天开始?”
张继北的话说的诚恳、人也透着真实的赤诚。
齐克坦与其对视着,把过往的那些烂糟事在心里过了一遍后。羞愧的垂下了头,落出了一个字:
“好,其实...”
三人一边下山,一边定好了策略。齐克坦仍然活跃在伊勒德的队伍内,当好钉子。
若是吉雅问下来张继北的事,张继北教他要反呛他一顿。说问过塔坦达了,不让动手!以吉雅的性子,是断然不会求证的。
可惜的是,吉雅和伊勒德到底做了什么事,他没接触过,不知是甚。
但...齐克坦透露出了另一个信息!
“啥?!鹿哨被动了手脚?”
本来就不愿意搀着齐克坦,阿台听完齐克坦的坦白后又瞪着他那牛眼,差点摔了齐克坦。
“瞪我干什么?招儿是吉雅想的,事儿是宝音干的。”
齐克坦一个趔趄后,赶紧死死搂着阿台的脖颈以防自己摔倒。不看表情的话,还以为俩人好成一个人了呢。
张继北倒是没在意两人的暗中争斗,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利用这个消息开始反击了。
最要紧的,是得把这件事快点告诉老德力根和胡叔...
......
白房子里,胡成栋丝毫没有书记的做派,摇晃着椅子,一手读报一手抽烟。
余光看到诺敏格的细致模样,还想着调侃一句:
“我说诺敏格,给那小子随便做做不就行了。不过话说回来,小张长得是真不赖啊。你年龄也早就够了,要不要我帮你说个媒啊?”
烤火的诺敏格模样清秀,两个大马尾辫精心梳着,脸上梨涡常驻,眉眼间透着灵气,笑答:
“胡叔啊,我记得我才是妇管会的吧?什么保媒拉纤的事儿,应该是我来办吧?其实村东头那个...”
正喝水的胡成栋听到诺敏格的反击,差点呛到的同时又差点从椅子上仰过去,赶紧放下茶杯道:
“咳咳!好了别说了,是叔太闲了,叔不该调侃你的。”
见胡成栋老实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鄂伦春姑娘才解释道:
“叔,两年前乌力楞的春祭您忘了吗?托阿就是在那时候被继北哥救下的。要论认识,我比您还要早些呢!”
胡成栋这才恍然的点点头,不赖,听起来是那小子会干的事,原来有这渊源才会这么认真。
他张张嘴还要说什么,村内许久不动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接听后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是多布库尔村吗?”
胡成栋回道:“是!我们这里是多布库尔村。”
电话那头的郑国伟听着熟悉的声音一愣,试探地问了一句:
“是他娘的小胡吗?”
“你是...老班长?!”胡成栋听着熟悉的声音也愣了,诺敏格侧着耳朵偷听八卦。
郑国伟翻着桌上的资料,对这句‘老班长’顿时犯了难。他本来找到了这个不请功的小子,想把对方调到乡里来。
但接听电话的是胡成栋,这更是个大滑头,肯定不会放人。
“唉...”人才不在手下,郑国伟痛心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扥,随意找了个借口训起话来:
“闲话少说,别乱拉关系。我问你,你这个书记怎么做事的,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上报?”
电话这头的胡成栋立马绷直了身子立正了,回话道:
“报告首长...什么事啊?”
郑国伟暗骂(夸)了一句,张继北这小子,还真没说这事啊。随手拽过一份嘉奖申请文件道:
“别紧张,是好事,大好事!你们村新来的那个协管员,阻了搬山客偷虎,证据充分、照片也辨认过了,一切属实!”
胡成栋瞪大眼睛失声道:“什...什么?那小子一个人就敢拦下丧心病狂的搬山客?不会是弄错了吧?”
郑国伟可不是老德力根,直接开喷道:
“你他娘的是怀疑老子的情报能力咯?我告诉你!老子当年...”
胡成栋只得恨自己多嘴,硬生生的听着老班长吹了十多分钟的光荣事迹。
到了最后,郑国伟才准备结束这个电话:
“对了啊,还有嘉奖,我亲自打上去的申请应该会通过的,我就提前宣读了啊。现,组织上考虑...”
可是他这一要宣读,胡成栋立马急眼了。他太了解这个老班长是什么人了,赶紧打断道:
“老班长,您不能这样啊。多布库尔村情况复杂,我就这么一个能用的...”
结果郑国伟更急,刚吹逼完消下去的怒火又上来了,直接喷道:
“你他妈的抢什么话?老子说要抢人了吗?”
“老子说组织上考虑到张继北的个人意愿,暂不调走,去掉协管两个字直接晋升成护林员。”
“你赶紧给张继北配枪,他要是掉了一块皮,老子马上跟县书记说让他调到我这儿来,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