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林子里,哪儿来的这么多库菱。”
两个半小时前,齐克坦这边,他手持猎刀又一刀劈断蛇头。
结果抬头再度瞧见了那只渡鸦,内心不知怎的有些发慌。
特别是渡鸦歪着脖颈时,他总觉得这畜生竟连自己擦汗时喉结抖动的频率都在盯着瞧,怕是在监视不成!
终于,齐克坦怕放枪把那头黑熊引过来,但还是忍不住终于暴起。
他猛踹冻土震出块石头,右臂捡起直砸了过去:
“去你娘的,在这跟我装什么嘎哈!”
石头来的很快,砸去的方向也正是莎莎停驻的地方。
但多日服用神莓果的作用下,张继北没让莎莎躲避,而是轻而易举的挥翅打落了石块:
“嘎——嘎哈?我...还用装吗?”
挤出的声音前一声是鸦叫,下一声已然变成了鄂伦春人的嗓音。
莎莎说话的声音粗粝沙哑,听起来...好像跟老德力根竟然有几分相像?
渡鸦口中的人语传进齐克坦耳中后,让他本来已经转过去的身子顿时僵在了原地。
一时间,万籁寂静,齐克坦甚至能感知到自己心脏‘蹦蹦’跳的声响,还有自己那已经紊乱的鼻息。
待他勉强转头,以为是错觉时,枝丫上梳着羽毛的莎莎又添了一句:
“齐克坦...撒下蜂蜜惹着雅亚毁了红布踏碎木脸。连白那查神都敢不敬了,你眼里还有恩都力吗?!”
莎莎的厉声质问刚至,齐克坦比前夜的安巴还要迅速的滴着冷汗、瘫跪在了原地:
“白那查恕罪,我,我...”
浑身激冷的齐克坦害怕的说不出话,为了保命,他干净利落的把其他人卖了个干净:
“都是吉雅、还有伊勒德他们让我干的!我,我没想着自己动手,所以才求雅亚相助。”
齐克坦是有所预料,但不知道黑熊真的毁了红布。做时还不显,现在莎莎出现点明这点,他是满心的惊惶,一点儿不敢反抗。
当时的兽之联结把齐克坦的作态传递过去后,张继北也知道齐克坦应该是彻底害怕了。
齐克坦没了,伊勒德针对老德力根、胡书记、还有自己的事情也不会停止。
倒不如在他们内部留颗钉子,也算是个帮手。
遂,张继北控着莎莎留下最后一句嘱托,也是警告:
“白那查、雅亚有人助,已经祛了劫数。念你归山手法娴熟,放过你这次。”
“以后,断不可再生歪心思害别人了。现在给我守在下山路上,得了那人的原谅,就能活命!”
说完后,莎莎突然演技爆发。
她自己剧烈摇晃着脖颈装作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喙部抽离,还乱叫着各种学会的语言。
发癫完后,她又‘恢复’成了只会嘎嘎乱叫的普通渡鸦样,然后展翅隐入树林。
但张继北可没贸然断开兽之联结,孙德海的教训可就在早前。
直至看着齐克坦又原地跪了半天,念叨着什么“罪过”、“造孽”、“该死”之类的忏悔。
也真的按照他说的下山等候,他这才放心。
下山的獾道有很多,但都是小家子气的线路,正路上的人只走一条大道。
正因如此,齐克坦会必定会碰到张继北二人。
而就他冻得嗖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瞅见了有两个人影下山。
齐克坦赶忙蹦了蹦,暖暖身子,雪夜里看不清那两人是谁,大概率是阿台吧?
嘎哈大人那嘶哑的声音在脑海中依然清晰,齐克坦不敢怠慢,赶紧朝着两人走去。
为表诚意枪都是背着的,而不是拿在手里。
可他这靠近一看,其中一人是阿台不假。可另一人,怎么正是他要害的那汉人青年?!
阿台一见齐克坦来了,怒容直接上了脸,新仇旧恨加之一起,举起攥着的拳头就欺身向前,嘴里还骂道:
“让雅亚杀我没杀成,你他妈还敢在这堵我是吧?”
然而——
“扑通!”
阿台一拳还没招呼到齐克坦脸上呢,齐克坦就先一步跪下了:
“爷!”
阿台:“...?”
张继北把阿台脸上的茫然、疑惑、傻愣看的一清二楚。
策划了这一切,他甚至有点憋不住笑,偷偷背身过去吭哧了两声闷笑这才缓解。
“你...你是个鄂伦春汉子就给我起来,有没有点男人气概!”
上午被他撞,晚上被熊追,刚才还得知了齐克坦遵着伊勒德和吉雅的命令要害老德力根。
阿台一腔的怒火,在这一跪下有点不知道怎么发作,疯拽着齐克坦的苏恩。
跪下的齐克坦连张继北在他旁边看着也不管了,就这么不顾面子、只为活命抱着阿台的腿继续哭道:
“阿台哥!我...我的命可都在您手里捏着呢。白那查有谕,您原谅我了就能让我活。”
“我是知道你是个好爸爸!看在都是为了养孩子的份上,您就放了我吧!”
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哭错人了...
张继北这时候也乐的看齐克坦表现,反正最后会真相大白的。
至于阿台,他本就一直火着呢,别说放过他了,他甚至又看到了齐克坦那大鼻涕就要往妻子亲手缝的苏恩上蹭!
怒火瞬间再上一个档次,扬起胳膊一个肘击就要往齐克坦脖颈上打!
“诶——阿台哥,等等!听他怎么说。”
一旁的张继北忙上前拦住这一肘,这要打晕了齐克坦,他的钉子怎么安插。
齐克坦见张继北靠近,眼里生理性的闪过一丝厌恶。
但也就是这一丝厌恶,让他止住了哭,朝着张继北挑衅道:
“我本来是要杀你的,没想到...哎哟!”
齐克坦自己倒是诚实,冲着张继北继续展露恶意。可他刚说出来这句话,胸口就挨了阿台一记深踹。
飞滚出去的齐克坦懵了。
不...不对劲啊。他明明上午还见阿台朝着张继北吐痰呢。怎么这会儿,连猎刀都拔出来了?
等等,猎刀!
“阿台哥,别!”
即便有张继北再次拦住,双眼发红的阿台拔出的猎刀后虽没直接砍下去,却抖着手腕把刀甩了出去!
“啊——!”
飞出的猎刀擦着边儿扎进了齐克坦的小腿、明明洞穿了肌肉疼的不行,齐克坦却仍然没跑。
“阿台哥,听他把话说完!知晓了到底是咋回事,才能帮老塔坦达对付伊勒德!”
张继北虽然感动阿台的行为,但他也确实冲动,赶紧低声提醒道。
张继北搬出了老德力根,再加上他自己的反复深劝,阿台深呼吸着强忍愤怒,上前拔出猎刀,收回刀鞘中:
“说!为何害继北弟!”
齐克坦看着自己的伤腿,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半安慰的给了自己个解释:
“呼...白那查在上。我这算是,流过血、受过灾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
他明明这副异常欠揍的样子,张继北却强行从阿台的猎囊中找出条绷带,甩给了他。
绷带掉在了齐克坦面前,他深看了眼张继北,心里有些复杂。用袖子蹭去额头疼出的冷汗,还是拿起绷带边包扎边说:
“本来...本来是想害这小子的。但雪夜,看不清。惹来的雅亚追错了人,还毁了红布让白那查不高兴了。”
“后来...就有好几只库菱追着我。”
听到这时,张继北的唇边忍不住有些微微上扬,莎莎下午故意散的引蛇药果然有用啊。
没有蛇追,怎么能想起自己的亏心事呢。
齐克坦继续讲:
“杀了库菱,嘎哈...就现身了。它说...帮白那查披上红布、复了面子的那人原谅了我,我就能活命!”
而待齐克坦说完,场面却突然死一样的寂静。
半晌,阿台摸出根烟自己抽了一半,又把这一半塞到了齐克坦嘴里。
随后嬉笑的留下了一句:
“可是,齐克坦啊...盖红布、敬白那查的人,正是你一直看不起的继北兄弟啊!”
“你...哭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