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台的消息震到的不止张继北,当然也包括诺敏格和胡成栋。
还没轮到张继北开口,胡成栋先急问道:
“怎么回事,阿台你怎么开始叫他继北兄弟了?不对...快点说,老德力根怎么提前出发了!”
胡成栋一时间秃噜了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他瞪着眼,脑子里一团乱麻:这小子咋回事儿,平时稳得跟老松似的,今天咋跟丢了魂儿一样?
“阿台叔,你慢慢说,不着急。”
诺敏格倒是解了围,适时倒出一杯热茶,张继北也搬过去自己的板凳让阿台坐下。
“呼...”喝下茶水后,阿台也是差不多恢复了体力,语速极快的说道:
“我刚到家没多会儿,就听苏和说昂格尔带着鹿哨自己去追鹿了。老德力根怕他一个人出事,也带着哈森追上去了!”
胡成栋不知道鹿哨的事情,还显得比较镇定。
但张继北和阿台可是知道啊!
张继北胸口一沉,脑海里翻腾起来:鹿哨有鬼,昂格尔这愣头青还自己跑出去送?
今天雪大,所以更要快点追上德力根啊。老德力根的威信再这么损下去,就完蛋了!
他也没时间再跟胡成栋解释什么鹿哨的问题了,而是马上朝着他问道:
“胡叔!我和阿台哥必须马上行动!德力根雅亚的鹿哨有问题,谁家有新鹿哨或者能做一个新的嘛?”
张继北急迫的样子马上感染了胡成栋和诺敏格,两人都默契的没有问他咋发现的这事儿。
可是鹿哨的事情,胡成栋是真没辙啊。
一烦心,烟瘾就犯了,吧嗒吧嗒抽着烟道:
“鹿哨本来就是鄂伦春人的核心手艺,我是根本接触不到啊。”
声音里,还听得出几分苦涩。
自己这破书记当的,关键时候连个鹿哨都拿不出来,真他娘的窝囊。
一旁的阿台也挂念着鹿哨,同样面色灰败的补充道:
“冬天正是打肉期,别的乌力楞也不可能借。就算是借,路程上也来不及啊!”
两人虽然都这么消极,张继北却看到了诺敏格的脸色有些不一样,他赶紧问道:
“诺敏格同志,你有什么想法?大胆说出来试试!”
诺敏格猛然抬头,正撞见张继北那双鼓励、信任的眼神:
“我...我...”磕巴了两声,她一咬牙坚定道:
“德力根雅亚之前让我跟宝音姐学过做鹿哨...现在做鹿哨的材料是有三份,可我一个都没做过!”
张继北立马接话,同样以坚定回应:
“诺敏格同志,你怕上山吗?”
胡成栋张张嘴要说什么,最后又硬生生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张继北的表现早就让他提起了重视之心,眼下这小子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诺敏格摇摇头:“不怕!我会使枪,也跟雅亚上过山跟队做饭。”
张继北一挥手,定下最后基调:
“那好!阿台哥,你回家去取猎囊。我和诺敏格去家里取桦树皮。胡叔,你帮忙批几只枪交给托阿在村口送给我们。”
事情紧急,胡成栋被倒反天罡的剥夺了权力也没反驳,反而拍了拍张继北肩道:
“我这个书记不顶用,你们都是好样的啊。等老德力根闯过这一关,我满足你们一人一个愿望!”
眼下谁还顾得上什么愿望,三人加紧行动起来。
胡成栋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村口瞭望塔,语气急促地吩咐托阿准备枪支。
阿台则一咕噜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雪渣,头也不回地冲回家拿猎囊。
诺敏格愣了半秒,直上手拉着张继北往外走:
“继北哥,走,去我家拿桦树皮!”
大兴安岭这边儿的天气向来是属狗脸的。早上还明媚,这会儿外头的风雪已经大了起来,砸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这鬼天气,要是今天追不上的话老德力根,雪再一吹找人就难了!
两人没走多远,就到了村西头一顶斜仁柱前。
这顶帐 篷不大,鹿皮顶上压着厚厚的雪,门口挂着块破旧的熊皮帘子,透出股淡淡的松脂味儿。
诺敏格掀开帘子,招呼张继北进去。
斜仁柱内部格局简单,朝门的铺位叫“玛路”,左右两侧是“奥路”。
铺位席地镶着木沿,里头铺着干草,草上盖着厚实的狍皮褥子。
地中间那堆火,既取暖又做饭,还得保存火种。
张继北一进屋,目光就落在“玛路”左侧悬挂的四五个桦皮盒上。
盒子不大,雕着粗糙的花纹,里头供奉着鄂伦春人的神佛。
诺敏格指了指那几个盒子下方的桦树皮,小声道:
“继北哥,桦树皮就在那儿,雅亚教我的时候说,做鹿哨的材料得放神佛旁边,沾点灵气。”
他正要催诺敏格去拿,诺敏格却反推了一把他,低声急道:
“继北哥,我...我不能去!女人不能进玛路,更不能碰神盒,犯忌讳!”
张继北一愣,眼皮一跳,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新中国都建国多少年了,这破规矩还留着,真是要命!
他心下虽急,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讲这个道理的时候,遂拍拍诺敏格的肩,承担道:
“没事,我去拿。”
张继北深吸口气,迈过玛路,小心翼翼地取来桦树皮。
三块卷好的桦树皮,色泽发黄,带着股淡淡的树脂味儿。
旁边还有几根细木条和一小团狍筋线,显然是做鹿哨的备料。
还好,东西齐全,就看诺敏格能不能顶上了。
张继北松了口气,转身递给诺敏格:
“就是这个吧?”
诺敏格接过桦树皮,眼神复杂又古怪地点点头:
“对,就是这个。可我真没做过,继北哥,你说我行吗?”
张继北率先走出斜仁柱,留下一句让诺敏格放心的话:
“肯定行!”
两人收拾好东西,匆匆出了斜仁柱,外头风更大了,雪粒子打得人睁不开眼,必须得快些上山。
到了村口,再拿走三杆56式步枪。
不一会儿,阿台也赶到了,猎囊塞的满满当当,工具和干粮是带的足足的。
张继北提着煤油灯在前头开路,诺敏格紧跟在后,手里攥着那三份材料,生怕被风卷走。
“出发!”
三人不再耽搁,顶着风雪直奔大兴安岭深处。山路难走,积雪没过膝盖,每迈一步都得费老鼻子劲儿。
但只要入了山,一切好说。
除了村口,阿台看着诺敏格手里的桦树皮,突然发愣的问了一句:
“继北兄弟,这树皮是谁拿出来的啊?”
张继北不解,随意答了一句:
“我拿的啊,怎么了阿台哥?”
然而一旁的诺敏格却已经臊红了脸,就连阿台也是一脸忍下去的揶揄:
“没什么,老德力根应该会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