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所会这样,是因为...
只有家中的顶梁柱才能穿过斜仁柱中的玛路,张继北此举,显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次诺敏格的家里人。
入了山,张继北也是发现了。自己这套传承,在冬春和夏秋是两套不同的工作原理。
虽然都是林子里的自然视野,夏秋却容易些,到处都是无灵智、好沟通的植物能搭建网络。
冬春时更依赖对他友好的动物,范围小了不少但‘视野更清楚’。
而大兴安岭的冬天...那就不必说了。
雪来得又猛又早,才十一月末,漫天飞雪就已经像是铁了心要把这片山林埋个严实。
大部分植物又都被大雪压得枝桠低垂,那些常绿的落叶松和云杉都收敛了气息,一点儿呼吸都没。
动物这边,才从那边的林场转移过来,熟悉的动物只有莎莎一个,更加不指望了。
眼下,能见度不过十来米,自然视野硬生生被压到只剩周身二十步的范围。
看来传承再强,也架不住这天寒地冻的硬茬子。
不过,念头一转,张继北又勾了勾嘴角:以前没觉醒时,自己不也过的好好的?
况且,从今天开始认识些新小弟散在林子里倒也不错。
三人顶着风雪前行,靴子踩在没膝的积雪里,咯吱咯吱的脆响在林间回荡。
忽然,前方雪地里“扑棱”一声,两只雪兔猛地蹿出,毛茸茸的身子在雪幕中一闪而过,眨眼就没了影儿。
阿台眼睛一亮,冻红的鼻尖抽了抽,紧接着又叹息了声:
“唉...这要不是得赶紧追到老德力根,早把这肥兔子逮着炖汤了。”
诺敏格没说话,大山上的东西她是见过不少,但她和那些土耗子一样手笨。
这种需要技巧、很泛滥的雪兔她不惜得抓,当然也是因为根本抓不到。
张继北则是忙的同样没回话。
——他正偷摸在袖子里掰神莓果,掰成四瓣后丢下两瓣引那贪嘴的动物来吃。
这林子里的家伙,鼻子比人灵。
吃了后就简单建立联系了,就算不能收为友好动物也能勉强提供点视野。
就是不知道懒趴那憨货会不会闻着味儿晃荡过来。
又走了约莫半里地,三人终于到了‘老人面’前。阿台赶紧蹲下身,眯眼瞧着雪地上的痕迹,低声道:
“麻烦了。这儿有三道浅脚印,瞧这步子,哈森和老德力根怕是分开了。”
张继北也赶紧同样上前查看脚印,赶忙在心底唤出了莎莎往前探探,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同时,张继北也知道阿台说的麻烦了是啥意思。
猎人上山,除了鹿哨还有猎哨,他们也是一路吹着上来的。
要说现在风大听不清也就罢了,半小时前风还没起,昂格尔一定能听到,两人还是分了兵。
——说明昂格尔要么是刻意不回应,要么是没法回应。
显然,阿台也想到了这点。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雪,朝张继北看去,有些沉闷的说道:
“继北兄弟,咱仨也得分开走了,不然这雪再大点,连老德力根的人影都找不着了。”
张继北也这样认同,但没急着吭声,待莎莎再度返回,表示她的活动范围能监控到另一边的线路他才放心:
“行,阿台哥。那我们晚上见,到时候奥伦博如坎的方向用猎哨回应。”
奥伦博如坎,萨满教中的北斗七星,也是比较传统的猎人辨别方位的常用方法。
“好!”
阿台点点头,见诺敏格已经分好猎囊,转身拿起自己的那份就钻进了右边的林子。
张继北朝诺敏格使了个眼色,两人踩着雪朝左边走去。
路上,诺敏格显然也知道张继北这样的汉官有什么困局,一边走一边主动介绍道:
“哈森是老德力根的副手,四十出头,鄂伦春人里数一数二的硬汉,擅长训狗,这次也带着呢。
吹嘘自己年轻时跟熊摔过跤,左脸也因此留了道疤。其实就是被熊挠过,最怕熊了。”
张继北其实也很好奇,为啥多布库尔村的狗如此之少?
他幼时在林场的时候,一名护林员配三四条狗都很常见。
眼下哈森也跟狗有点关系,他忍不住问出口:
“诺敏格,为啥...”
结果他一开这口,诺敏格先一步抢答道:
“巴格尔脑子有病,这人极度恨狗,把除了伊勒德手下的狗全毒死了。哈森要跟巴格尔拼命的时候,被胡叔拦住了。”
张继北瞬间愕然。
在大山里,伙伴有时候都不如狗值得相信,竟然还会有猎户会怕狗?
而且...从诺敏格的介绍来看,这个巴格尔显然也是伊勒德的人。说恨狗结果只杀别人的狗?
虽然还未真的与这个伊勒德见过一面,但是张继北已然恶心又正视起来这个人
——能当一帮子变态的老大,显然自己是最变态的那个。
张继北本来还想提前说说假鹿哨的事情,但他瞥了眼诺敏格低垂的眼角,又不免放弃了。
显然,这丫头怕是想起啥伤心事儿了。她养的狗...应该也被杀了。
自己这张嘴啊,咋就挑这时候提狗呢?
“唉...”
张继北叹息了一声,正愁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妹妹。
结果走出一片落叶松林,刚好瞧见前方有棵老松被掏了个中空,树洞口还散着几粒啃过的松子壳。
张继北咧嘴一笑,立马知道了这是‘加油站’到了。他朝诺敏格使了个眼色:
“别伤心了,等着瞧。”
说罢,他走上前去,探手敲了敲树干:
“笃笃笃——”
被敲响的树洞里像是炸了窝,窸窸窣窣的动静夹着几声尖叫,张继北心里一乐:这小东西,睡得正香呢。
不消片刻,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探出头,睡眼惺忪,小脸上甚至能看出几分起床气。
结果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张继北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它身子,硬生生拽了出来。
“吱吱吱!”
小松鼠本以为是什么啄木鸟之类的准备驱赶,没想到刚露头就被抓了。
它拼命挣扎,四爪乱蹬,可哪拧得过张继北的手劲儿。
张继北一手抓着它顺顺毛,另一只手麻利的从树洞里掏出一把坚果,挑了几粒品相好的递给诺敏格:
“好了,以前的事儿就别伤心了,它请你一顿。”
诺敏格刚刚失落的心情立马平复了些,接过坚果剥开一粒塞嘴里,边嚼边嘀咕:
“继北哥,你咋知道我不开心?也太敏锐了吧。”
接着又有点好笑的看向小松鼠,“赶紧放了它吧,它叫得跟要它命似的。”
张继北嘿嘿一笑,把小松鼠重新送回树洞,顺手塞了瓣神莓果给它:
“它又没说不同意,那就算同意了。”
遭遇过打劫的小松鼠一脸懵的抱着红 果啃了两口,气儿又顺了不少,吱吱叫着蜷下了身子,只当做噩梦了。
两人再追了会儿,担忧的事儿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