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箱装车的响动在码头上回荡。

　　看着自己店里的鱼货顺风顺水的全被拉走，老吴开心的合不拢嘴。

　　他看到猴子在一旁正跟自己女儿说些什么，也不觉得生气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越看越觉得顺眼。

　　他搓了搓手，堆着笑凑到猴子跟前。

　　“贵婿啊，”老吴特意把“贵”字咬得黏糊，“您这是在哪儿发财呢？”

　　“前儿还见你穿补丁裤搬鱼筐，今儿就开上雅马哈了，真是贵人不露相——”

　　猴子对这个未来的老丈人依旧没什么好感。

　　“老登，我问你句话。”

　　“我追佳佳追了两年年，你老说我穷，现在我有钱了——”

　　“有！有！”老吴忙不迭点头。

　　“你连摩托车都卖了，别说缝纫机，县城百货大楼的彩电、冰箱，咱立马就搬！”

　　他突然压低声音，往佳佳那边瞟了一眼，“其实啊，我早看出你小子有出息，前两年都是对你的考验——”

　　“得了吧你。”

　　猴子打断他，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随后，他故意把自己拎着袋子里剩下的三千多块露出来。

　　“少来这套，我就问你，还拦着我跟佳佳的婚事不？”

　　老吴眼睛都看直了：“瞧您说的！”

　　他夸张地拍了下大腿，“明天就去公社开介绍信，后日就能摆喜酒！”

　　“佳佳她妈走得早，嫁妆我早备好了——”

　　“谁要你的假装。”猴子跨上摩托，把吴佳佳也带上。

　　在引擎的嗡鸣声中，他问，“我只要你一句话：以后还敢不敢嫌我穷？”

　　老吴连连摆手。

　　“国、国玉啊，”他第一次正经叫对方名字。

　　“以前是叔糊涂，只看得见眼前穷富……”

　　猴子笑了，“不用说了，有你上句话就够了。”

　　“我带佳佳去县城买衣裳，你要点啥？”

　　老吴大脑飞速旋转，“我就要——”

　　“要也不给你买！”

　　猴子说罢，一拧油门扬长而去。

　　“晚上回来烧着我的饭！”

　　老吴被这一番戏弄，也不生气，反而直笑，“这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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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于有钱就赶紧张扬的猴子，陆沉舟就相较起来稳重很多了。

　　此时，他正哼着小曲，骑着自行车，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海风，慢悠悠的行驶在回村子的路上。

　　猴子穷了一辈子，突然有钱了，来一波报复性消费很正常。

　　但陆沉舟不一样，他前世已经把各种物质上可以有的享受体验过了。

　　所以他就算有钱了，也并没有什么想做的。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激动。

　　自己没什么想要的，但家人肯定有。

　　回到村里，熟练的七拐八扭，青瓦白墙的老宅映入眼帘。

　　陆沉舟刚支起自行车，柴门“吱呀”一声开了，小鱼扑了出来。

　　“哥！我就知道是你！”

　　陆沉舟笑着揉了揉小鱼的头，发现她又长高了，裤脚短了半截，露出晒成小麦色的脚踝。

　　“小机灵鬼，暑假作业写完了？”

　　“早写完了！”

　　小鱼摸着他车把上的皮箱扣，眼睛亮晶晶的，“哥，这里面是什么？”

　　“是钱。”

　　小鱼吐了吐舌头，“我才不信。”

　　陆沉舟笑了笑，牵着妹妹的手，走进院子。

　　推开大门，院子里飘来山芋粥的香。

　　陆雪宁正往灶台里添柴火，听见动静转身，鬓角的碎发被火星子燎得微卷：“可算回来了，锅里温着山芋粥，还有你爱吃的虾酱——”

　　“先别忙。”

　　陆沉舟拦住她往碗柜去的手，在陆雪宁疑惑的目光中，把她拉到了桌子前。

　　“姐，小鱼，咱今儿不聊吃喝，聊点别的。”

　　陆雪宁很疑惑，“聊点别的？”

　　陆沉舟点了点头，随后把箱子平放在桌子上打开。

　　排成排的大生产顿时映入眼帘。

　　陆雪宁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诧异的捂住嘴。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堆在桌上。

　　“姐，小鱼。”

　　陆沉舟握住姐姐粗糙的手掌，和小鱼细腻的小手。

　　“现在咱们有钱了，你们俩——”

　　他转向眼睛瞪得滚圆的小鱼，“最想做的事是啥？”

　　陆雪宁摸了摸钞票边缘，像触碰一团会发烫的云，连忙缩回手。

　　“沉舟，这、这么多钱，你哪儿来的？”

　　她突然抓住弟弟的手腕，“你说实话，是不是跑私船了？”

　　“不对，那也赚不了这么多……”

　　“你到底干啥了？”

　　陆沉舟看着姐姐绷紧的眉头，笑着安抚道。

　　“放心，姐，没碰违禁品，就是捞了些漂货。”

　　“那能赚这么多钱？”陆雪宁难得的怀疑起了弟弟。

　　“哎呀姐，别问了，我还能骗你吗？”他绕到陆雪宁身后，轻轻揉着她的肩膀。

　　“你快说说，你们都有什么想要的？”

　　“缝纫机？彩电？新房子？或者在镇上给你开家店？”

　　陆雪宁感到一阵头晕，“别别别……这些我都不要，你要让我想想，想想……”

　　陆沉舟又看向妹妹小鱼，“小鱼，你呢？”

　　“糖。”小鱼回答的简单易懂。

　　或许是幸福来的太突然，姐妹两人都没有准备的时间。

　　陆沉舟本以为能看到她们又惊喜又幸福。

　　结果，只看到了惊吓和迷茫。

　　最终，她们什么也没要，说先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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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陆沉舟吃过了饭，正躺在床上补觉。

　　今早没怎么睡就被猴子吵醒，他困得不行。

　　躺在床上，眼皮刚合上，眼看困意来袭。

　　“轰——”

　　院外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像头失控的海牛撞进渔村。

　　陆沉舟心里暗骂一声，转头刚把枕头扣在头上，木门就被推开。

　　“大哥！大哥！”

　　猴子穿着新买的尖头皮鞋扑进来。

　　“大哥！”猴子扑到床边，“我跟佳佳领证了！公社王干事盖的章，红本本烫金的！”

　　陆沉舟从枕头下摸出布鞋砸过去，却被猴子灵活躲过：“嚎什么？你是诚心不打算让我睡好是吧？”

　　不过，当他看见猴子的结婚证时，气顿时又消了大半——这小子也只是想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他。

　　“恭喜你啊，可算能名正言顺的当爹了。”

　　“嘿嘿……”猴子挠着头直笑。

　　“大哥，你到时候可一定要来！”

　　陆沉舟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走吧，我睡一会儿，晚上跟我一块出海。”

　　“现在老吴都是你老丈人了，渔船总能随便用吧？”

　　猴子却突然往前凑了凑，“大哥，我就是正想跟你说这事儿！”

　　“啥事儿？”

　　“咱们买辆车吧！”

　　话音刚落，陆沉舟一脚踹了过去，“你别太得寸进丈啊！”

　　猴子委屈的揉着肚子，“大哥！你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咱们还出啥海啊！买车是要挣钱！”

　　陆沉舟疑惑的提起一撇眉毛，“说吧，又想折腾啥？”

　　猴子压低声音，“买车，咱俩去倒卖香烟！”

　　“县百货大楼的香烟批发出差价，哈德门镇上卖两块二，县城能批一块八！”

　　“咱买辆二手车，跑一趟能赚三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