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被这声“大哥”叫得头皮发麻,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吴佳佳正经说话。
“你、你叫我啥?”
吴佳佳眨眨眼:“国玉说你是他大哥,那你不就是我大哥?我……不能叫吗?”
陆沉舟笑了,“随便你,爱怎么叫怎么叫。”
话音刚落,屋子里传来老吴的咒骂声,估计是工人出了差错。
陆沉舟四下环顾了一圈,“猴子呢?我看摩托在门口停着,怎么不见他人?”
“国玉去镇上买喜糖了,”吴佳佳回答道,“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您进屋坐着等会儿,我去叫他。”
“不用了。”
陆沉舟摆了摆手,“不在就算了,不用去叫,我找他也没啥事儿,你就跟他说,晚上别忘了正是就行。”
吴佳佳点头,“好的大哥。”
她忽然凑近,盯着他的侧脸,“大哥,你脸上是不是被谁打了?”
陆沉舟老脸一红猛地往后退:“咳,刚才让渔网绳抽的。”
“那没啥事我就走了,记得跟猴子说。”
出了老吴的收购点,陆沉舟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的在镇子上闲逛。
他心里在想着些关于口袋里的钱该怎么花,以及下一次出古董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毕竟还有一万块钱不算是在自己手上,陆沉舟还是觉得早点收回来早点心安。
可惜系统并不可控,陆沉舟有这个心思,却也只能慢慢等天降横财。
逛着逛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中午,他感觉到肚子里一阵饥肠辘辘。
正好一抬头,“南湾国营饭店”的门脸映入眼帘。
以及第一次就是在这儿卖的货,却还从没来这儿吃过饭。
反正正好到了,陆沉舟就走下自行车,准备进去敞开吃一顿。
店里还是老样子,褪色的红色招牌被海风啃得缺了角,“国营”二字的霓虹灯管一闪一灭。
他把车往门口的歪脖子槐树上一靠,还没走进店里,就听见王德发叫自己。
“陆老弟!”柜台后的王德发挥着油腻的白围裙,嘴里叼着烟。
“今儿个没带鱼来?这会库房正好缺了。”
陆沉舟笑了笑,“德发哥,今天不是来卖鱼的,是来尝尝您的手艺,给你捧捧场的。”
“哎呦,那不巧了,今上午被包场了。”
他指了指身后墙上贴着的红纸:“今日包场闲人免进”。
陆沉舟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苦笑道:“那我今天可真是没口福了。上面今天又下来什么大领导了?”
王德发凑近,烟卷在嘴角晃了晃:“都不是。”
“都不是?”
王德发抽了口烟,“这人呐,你还认识呢。”
陆沉舟错愕的指向自己,“我认识?”
“对啊,就是之前你的三叔公还是啥?你带他来我这儿卖过菜,我看在你面子上收了,没想到老爷子真人不露相啊,爷子揣着整沓大团结,出手那叫一个阔绰!”
陆沉舟闻言先是一愣,在记忆里找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么个人,纪进宝。
自己第一天卖货时,路上偶遇人家,让人家给捎了一段路。
上次他帮忙捎了两筐菜来饭店,王德发看在他面子上象征性收了——此刻竟成了包场的东家?
“纪大爷?”他难以置信,“卖菜的纪老爷子?”
王德发点点头:“可不是嘛!一出手就是五百块,说‘孩子们在城里挣了钱,难得回来一趟,咱老辈人也得尝尝国营饭店的熘肉片’。”
陆沉舟再三确认,的确就是那个记忆中的纪进宝。
“不是,老爷子发啥财了?”
王德发耸了耸肩,“那我哪儿知道,反正给的钱是真的。”
说着,他看了看表,“估计这会儿快来了,兄弟,不能陪你聊了,我们要开工了,改天,改天再来吃。”
陆沉舟点了点头,又和王德发闲扯了两句镇上的新鲜事,才无奈离开国营饭店。
午后的阳光晒得柏油路发软,他跨上车时还忍不住回头张望。
脑海里不断琢磨着纪进宝突然暴富的蹊跷事。
一个靠卖菜为生的老头,哪来的五百块钱包下国营饭店?
这钱赚得太突然,倒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横财。
难道也跟自己一样,捡到古董了?
不过他更关心的,还是自己接下来去哪儿吃饭。
正骑得漫不经心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吆喝声:“小后生!”
陆沉舟捏闸停车,回头就看见纪进宝坐在老黄牛拉的木轮车上,还是蓝布衫,还是黄牛板车。
车上还堆着半筐海米,和上次帮他捎菜时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暴发户的派头。
“纪大爷!”
陆沉舟笑着迎上去,“您这是发大财了,把饭店都包下来了?我这肚子都快饿瘪了,愣是没蹭上一口饭。”
纪进宝咂了咂嘴,拿旱烟袋敲了敲车帮:“提起来就糟心!唉……本想着儿子们回来了,包个场热闹热闹,谁知道临时变卦……”
他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无奈。
“你先等着,我进去跟王胖子说道说道,把这包场给退了。”
说着,老爷子就进去了。
陆沉舟站在饭店门口,很快便听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纪进宝的嗓门格外洪亮:“菜都没上桌,凭啥不退钱?”
王德发则一个劲儿地诉苦。
说推掉了多少客人,食材都备好了。
两人你来我往,争论了好一阵,最后只听纪进宝气呼呼地说:“退一半也行!”
不多时,纪进宝黑着脸走了出来,把找回的钱塞进裤兜:“走,小后生,进去吃饭!菜都做好了,不吃也是浪费。”
“我一个老头子哪吃得完,正好你陪我唠唠嗑。”
陆沉舟推脱了一下,不过拗不过纪大爷热情,最后还是跟着进了饭店。
看着纪进宝熟门熟路地在靠窗位置坐下,招呼着王德发上菜,心里越发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但盛情难却,他也只好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