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想问什么?”
周芳抬起眼,指尖漫不经心地看着陆沉舟。
“你怎么解决这件事的?”陆沉舟开门见山。
“找我爸呗。”
陆沉舟眉头拧成死结:“你爸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大能量?你又是谁?”
周芳突然笑出声,眼睛弯成月牙。
“我是谁?你这问题真有意思,你雇的司机啊。”
“至于我爸......是秘密,不是我不想说,时不能说,说了会有麻烦的。”
这话让陆沉舟后颈发凉。
他一早就觉得这个周芳不简单,从第一次听说她是作为随军家属从东北搬到这种沿海的边界小镇时,他就有这种感觉。
如今听她连自己父亲的名字都不肯透露,就更加坐实了他的想法。
看着她此刻嘴角的笑意,像极了涨潮时捉摸不透的海浪。
“好吧。”
陆沉舟别开眼,“既然不能说就算了,总之这次多谢了。”
“我是个愿赌服输的人,我觉得你帮我总不是为了就让我给你捶腿捏肩找个下人的,你想让我做什么就说吧,答不答应我再考虑。”
周芳闻言,收起笑容,朝猴子勾了勾手指。
“黑猴儿,过来。”
猴子立刻狗腿地凑过去,哈着腰把耳朵送到她嘴边。
周芳的嘴唇翕动几下,陆沉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下一秒,他就看见猴子的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芳姐!你这话认真的!?”
周芳挑眉,轻轻踢了踢猴子的脚:“让你传个话,怎么,要抗命?”
猴子苦着脸直摇头:“这......这事儿我可不敢说!”
“刚才是谁说要为我鞍前马后的?”
周芳突然站起身,拍了拍猴子的肩膀。
“这任务就交给你了,等你完成了,请你吃喜糖。”
她伸了个懒腰,随后转头哼着节奏欢快的小曲儿离开了。
猴子瘫坐在地,活像条被抽了骨头的咸鱼。
陆沉舟看着他煞白的脸,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猴子,她跟你说什么了?”
猴子苦笑道,“大哥,芳姐真的是个神人……”
“她有话让我跟你说……”
陆沉舟看猴子的表情。
结合刚才听到的“喜糖”和之前周芳的种种行为,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他叹了口气。
“你说吧,我也不是傻子,我心里有数。”
猴子震惊的看着他,“大哥,你确定你心里有数?这事儿绝对出乎你的预料,你可做足心理准备了……”
“放心,说吧。”
见陆沉舟态度如此笃定,猴子深吸一口气。
“芳姐让我跟你说……她喜欢……喜欢……”
猴子鼓足勇气。
“她喜欢你……喜欢你姐!”
“喜欢你姐陆雪宁!想跟她结婚!”
……
……
空气突然凝固。
陆沉舟脑子瞬间宕机了。
哪怕他做足了准备,心里有了各种推测。
可这个结果还是让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之前觉得周芳的性格虽然古怪,但起码还是个正常的女人。
如今看来,连这最后一个正常点也没了。
同 性恋,别说是在八十年代,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国内,这种性取向也过于前卫了!
但是紧跟着,陆沉舟又发觉了一丝不对。
她周芳一共就见过陆雪宁一次,前后说过不到一句话,见面时间不超过三分钟。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
难不成真的就一见钟情?
不对。
这事儿不太对劲。
陆沉舟忽然镇定下来,看向猴子,问:“你刚才真听到她这么说的?喜欢我姐?”
猴子苦着脸蹲下来,用袖口抹了把额角的汗:“大哥,我也希望自己听错了啊!”
“可芳姐贴着我耳朵说的,还让我务必原话转达!”
陆沉舟问:“她原话怎么说的?”
猴子突然压低声音,眼神往门口瞟了瞟。
“她说……她说上次去你家,看见你姐就稀罕上了,要我跟你说的就这句话。”
陆沉舟眉头舒展了一些,“她原话就这么说的?喜欢我姐?连名字都没提?”
猴子点了点头,“就这么说的。”
陆沉舟忽然放心的笑了,“好,我知道了。”
话音一落,他便跨上二八杠自行车,车铃“叮铃”轻响,朝着村子方向而去。
猴子追了两步,扯着嗓子喊道:“大哥,你上哪儿去?”
“回家。”
陆沉舟头也不回,任由风将话语吹散在身后。
“大哥,你不会真要跟雪宁姐说吧?说不得啊!”
“我心里有数。”
说着,他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
车轮碾过碎石路,扬起细碎的尘土,向着沙屿村驶去。
其实早在方才对话间,他就已看穿周芳的盘算。
哪儿是什么喜欢他姐,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到底是年长些的女人,比起林疏影这种小女生,心思细腻了不知道多少倍。
平时看起来没个正行咋咋呼呼,城府倒是挺深的。
可他陆沉舟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
……
车子很快到了沙屿村,转过熟悉的村口杨树,陆沉舟远远瞧见陆武躲在老墙根后头,鬼鬼祟祟地往他家的方向张望。
这几日,这人总像阴魂不散的影子,在他家附近晃悠,陆沉舟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一看就知道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不过他并不操心。
在一块生活那么久,对自己堂哥那点“本事”他再清楚不过。
表面咋咋呼呼,实则色厉内荏,连当坏人都不够格,压根不足为惧。
他故意将车铃按得震天响,从陆武面前呼啸而过。
回到家时,周围家庭的炊烟裹着饭菜香在村子上空飘荡。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尝到姐姐做的糖醋排骨。
可到了自家院子,却发现烟囱冷清清的,不见往日袅袅青烟。
推开门,陆小鱼正趴在桌上看书。
“小鱼,咱姐呢?”他往厨房探了探,灶台前空无一人。
“不知道呀,姐姐最近总出门。”
小鱼撅着嘴,把课本往旁边一推,“我都快饿扁了。”
陆沉舟眉心微蹙。
创业以来,他早出晚归,有时在城里一住就是好几天,竟没察觉家里的变化。
向来守着灶台的姐姐,怎么突然频繁外出?
“知道她去哪儿吗?”
小鱼摇摇头,脑袋枕着胳膊,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知道啊……我都快饿鼠了……”
陆沉舟将自行车往院角一靠,撸起袖子:“等着,哥给你露一手。”
厨房门半掩着,铝锅歪在斑驳的灶台上,笼屉里的馒头还冒着热气。
“油在哪儿?”
他一边问,一边划火柴点燃柴火。
小鱼撑着下巴,眼神里满是怀疑:“在窗台那儿……哥,你真会做饭?”
“小瞧人不是?”
陆沉舟拍着胸脯,“做饭不就往锅里丢食材,点火翻炒?三岁小孩都会!”
火苗舔着锅底,他哼着小曲倒油、放菜,动作行云流水。
……
二十分钟后。
陆沉舟灰头土脸地蹲在厨房台阶上。
头发和脸上沾着煤灰,手里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
铁锅里黏着焦黑的硬块,散发着刺鼻的糊味。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大厨”,此刻盯着战场般狼藉的灶台,喃喃自语:
“这事儿……你别说,确实有点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