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鱼蹲在焦黑的铁锅前，指尖抠着锅壁上结痂的硬块，忽然仰起脸：“哥，你好厉害，这碳化技术，我姐可不如你。”

　　陆沉舟被呛得直咳嗽，自己妹妹年龄不大，损人倒是有一出。

　　他沾着煤灰的手指挠乱头发，夹起一块看不出原形的焦物。

　　“这……这纯属意外！”

　　他望着满是狼藉的灶台，长叹一声：“没你姐在，咱俩怕不是要饿死？”

　　“不会饿死。”

　　陆小鱼眼珠一转，利落地爬起来，拍了拍裤腿的灰。

　　“哦？你也有计？”陆沉舟眼睛一亮。

　　小鱼点了点头，“我去洋洋家蹭饭啦！”

　　话音未落，小身影已经跑出院子。

　　只留下陆沉舟对着残兵败将般的厨房发怔。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厚着脸皮跟上时，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陆雪宁挎着草编包出现在门口，额角的碎发被汗水黏住，蓝布衫上洇着几处可疑的墨水痕迹。

　　“姐！”

　　陆沉舟一个箭步冲过去，活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你可算回来了！”

　　陆雪宁望着他花猫似的脸，忍俊不禁：“这是挖煤去了？”

　　“先别管这个！”

　　陆沉舟耳尖发红，推着她往厨房走，“快救命，我要饿死了！”

　　当陆雪宁看到翻倒的油瓶、糊成焦炭的铁锅，瞳孔猛地一缩：“我的天……”

　　但瞥见弟弟鼻尖的煤灰，她立刻明白了一切。

　　蓝布衫褪下，素色围裙系上的瞬间，陆雪宁周身的气质陡然改变。

　　“明白了，交给我吧。”

　　只见她动作利落如穿花蝴蝶，三分钟清理灶台，五分钟回炉食材。

　　锅铲翻飞间，厨房的焦糊味被饭香取而代之。

　　不到一会儿，三菜一汤摆上木桌。

　　陆沉舟夹起一筷子青菜，入口瞬间眼睛发亮：“还是姐的手艺绝！”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小跑声——陆小鱼循着香味冲了回来。

　　“不是去蹭饭吗？”陆沉舟挑眉。

　　“姐烧的才是饭！”

　　陆小鱼扒拉着米饭，突然感慨，“同样的米面油盐，有人能变出美味，有人却造出煤味。”

　　说着偷瞄了眼兄长，嘴角藏不住的坏笑。

　　陆沉舟作势要敲她脑袋，陆雪宁却笑着解围。

　　“慢点吃，锅里还有。今天回来晚，让你们久等了。”

　　这话提醒了陆沉舟。

　　“对了姐，”

　　他咽下口中饭菜，看向陆雪宁。

　　“小鱼说你最近总出门，都上哪儿去了？”

　　他盯着姐姐衣角残留的蓝墨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就、去买些针头线脑，咱们村没卖的，跑的远了点。

　　陆沉舟一下就听破了这蹩脚的谎言。

　　尤其是看到她衣角的蓝墨水渍，心里就更怀疑了。

　　他想起上次陆雪宁跟猴子窃窃私语些什么时，就有事情瞒着他。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让他有些不满，于是这次他没有当做无事发生，而是选择当场戳破。

　　“姐，买针线能蹭到油墨？”

　　他挑眉，示意陆雪宁衬衫上的墨点。

　　陆雪宁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姐，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在干嘛，你是不是在给人家做工？”

　　陆沉舟声音放软了些，“我不是反对你做事，只是我不想你瞒着我啊。”

　　“真的没有。”陆雪宁解释，“你在城里赚得盆满钵满，我花都来不及，干嘛犯得着去抛头露面啊。”

　　“那你就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干嘛了吗？说实话不行吗？”陆沉舟往前半步。

　　“沉舟！”

　　陆雪宁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个人都该有点自己的隐私吧？”

　　“沉舟，你总说我瞒着你瞒着你！可是你不也瞒着我吗？”

　　“你成天在外面不知道干嘛，回来就拿一堆钱。我问你怎么来的，你说你是在钓鱼，可我又不傻。我知道你骗我，我也没问过你。”

　　“我真的在钓鱼啊！”陆沉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随后他又改了口，“是，我承认我自己是也有事瞒着你，可是这不一样。”

　　“我这是怕你吃亏！我担心你啊姐。”

　　陆雪宁罕见的有些激动。

　　“你担心我？我可是你姐，我比你大，长姐如母，哪儿有姐姐让弟弟操心的道理？”

　　两人语气都有些激动。

　　在陆沉舟的印象中，这是他们姐弟第一次吵架。

　　“算了。”

　　陆沉舟放下饭碗，“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查清楚。”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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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

　　夜色漫过渔港时，陆沉舟蹲在船头甩竿。

　　“猴子，你那天跟我姐聊的啥？”陆沉舟突然开口问道。

　　猴子疑惑挠头，“聊啥？哪天？大哥你在说啥？”

　　“少装蒜。”

　　陆沉舟手肘顶了顶他肩膀。

　　“一个半月前，你第一次来我家，在柴房跟她嘀咕半小时——别告诉我是在聊天气。”

　　猴子挠着后脑勺回想，“啊……那次啊。”

　　“就、就随便唠嗑啊！雪宁姐问我城里现在流行啥布料，说想给你做件衬衫……”

　　“放屁。”

　　陆沉舟威胁道：“连我都骗是吧？不说实话，那行！”

　　“哎！大哥大哥！”猴子猛地缩脖子。

　　“你别生气嘛，其实不是我不跟你说，主要这事儿也没啥可说的。”

　　“那天我就是在跟雪宁姐闲聊，正好她翻出来小鱼的初中课本，说小鱼的算术题她辅导不了，想让我帮忙看看。”

　　陆沉舟皱眉，“让你？你不是就上过一年级吗？那些数学题估计都超出你的语文理解了吧？”

　　“我也是这么说的啊。”猴子说，“我说我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问我等于白问。”

　　陆沉舟看着他：“接着说。”

　　“后来……后来雪宁姐就笑了笑，看她那语气，是有点悲伤吧。”

　　“她跟我说她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还挺好的，但是家里穷，那时候也没让女孩儿上学的规矩，就觉得遗憾。”

　　“就说了这点事儿……你说大哥，这种话你非逼问我干嘛？这是人家的隐私。”

　　陆沉舟忽然皱起眉头，联想到姐姐身上的蓝墨水——她总不能是弥补遗憾去了吧？

　　虽然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也不符合陆雪宁的性格。

　　但是目前好像只有这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