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家狗又在我门口叫唤呢？”

　　老吴黑着脸猛地掀开门帘。

　　可刚跨出门，他便像被钉住般定在原地。

　　只见猴子正潇洒地跨坐在一辆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上。

　　他顿时瞪大了眼，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将女儿从猴子身边拽到身后，瞪着猴子道：“我不管你从哪儿偷的，你赶紧给我滚！有多远离多远！你自己想坐牢可别耽误我闺女！”

　　话音未落，他又转头冲女儿吼道：“赶紧进屋！别跟这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猴子夸张地嗤笑一声，故意歪着脑袋，吊儿郎当地说：“你瞧瞧你！这就叫成见！凭啥我骑自行车就一定是偷的？就不能是买的？”

　　“你？”

　　老吴上下打量着猴子，冷哼一声，“就你一天天分逼不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还买得起大飞鸽？你能买得起个鸽子给我炖汤喝都是抬举你了！”

　　“啧啧啧，老登，话可不能说太满。”

　　猴子拍了拍自行车的车座，“我还就跟你说，这还真是我买的。”

　　“放你娘的屁去吧！”

　　老吴拉着闺女就往屋里走，嘴里还不依不饶，

　　“谢谢你给我闺女送回来嗷，不过俺家没有给你吃的饭，你就先在这儿等着吧，一会儿等我们吃完了，看狗吃剩的有没有，给你挑点。”

　　从他的语气和眼神，不难看出对猴子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然而，吴佳佳却突然挣脱父亲的手，站出来提醒：“爸，这自行车真是猴子花钱买的，他刚刚带着我一块儿买的。”

　　“你看，车子上还没压钢印呢。”

　　老吴虽然平日里对猴子的话全当放屁，但自己闺女他还是信的。

　　他狐疑地绕着车子转了两圈，伸手摸了摸轮胎上竖起的毛刺，又敲了敲车架，喉结重重滚了滚。

　　还真是新的，除非猴子是直接从供销社仓库里偷的，不然绝不可能……

　　“真是你买的？”老吴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

　　猴子得意地拍了拍老丈人的肩膀，故意拉长语调：“说了你还不信，啥叫狗眼看人低呢？”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而且我告诉你，这自行车可不是我买给自己的，是买来送给佳佳上下班用的。”

　　“既然你不领情，那我就推走了。”说着作势要扶车把。

　　老吴下意识地伸手拦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睛在猴子嬉皮笑脸的脸和崭新的自行车之间来回打转。

　　最后，他在吃屎和摸屎之间，选择了拿钱吃屎，瓮声瓮气地说：

　　“做着你的饭呢，来了就吃两口吧。”

　　猴子脸上露出得逞的表情，故意调侃：“听你这语气，像是不欢迎我啊？”

　　眼看老吴的脸涨得通红，像是随时要发作，猴子也不再嘴贫，揽过吴佳佳的肩膀。

　　“走，佳佳，看看你爹给咱烧了啥好吃的。”

　　吴佳佳在他怀里压低声音，神色有些紧张：“猴哥，你咋还没跟我爹说‘那件事’啊，你不会又要我跟他说吧？”

　　“放心。”

　　猴子拍了拍她，“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就说。”

　　可话音刚落，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一道冰冷的声音紧接着从身后响起：“啥事不能跟我也说说吗？”

　　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猴子的脚步猛地一震，身体瞬间僵硬。

　　他缓缓扭过头，就看到陆沉舟正站在阴影里，面色阴沉得可怕。

　　猴子顿时露出见鬼了的表情，本能地后退一步，声音都变了调：“沉舟！？你咋会在……”

　　话没说完，一记带着风声的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鼻腔瞬间涌出鼻血溅在地面上。

　　这一拳，陆沉舟等了好久了。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就是要先出了这口恶气。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捏得咔咔响：“本来想送你去派出所，不过现在——先让你长长记性！”

　　眼看又要挨打，猴子连滚带爬地想逃。

　　陆沉舟动作更快，抬手如闪电，一把揪住猴子的后颈，像拎只落水狗似的将他按在墙上，紧接着又是一拳砸在他腹部：“我的钱呢！？”

　　“什么你的钱……”猴子疼得弓起身子，还想嘴硬。

　　陆沉舟见他这幅模样，怒意更甚，抬起手还想继续，却被赶过来的老吴拦住了。

　　“后生，你没跟我说你要打人啊！”

　　吴佳佳也尖叫着扑过来，张开双臂护在猴子胸前，指甲掐进陆沉舟的手腕：“你是谁？凭啥在我家打人？”

　　陆沉舟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冷笑一声：“是谁？自己问你猴哥我是谁！我是他债主！”

　　“你当他哪儿来的钱买的自行车？还不是偷我的！”

　　闻听此言，父女俩瞬间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猴子。

　　吴佳佳的嘴唇瞬间没了血色，她拽住猴子的胳膊，声音发颤：“猴哥你说话啊！”

　　可猴子却死死盯着地上的血珠，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抬头，尽力躲开他们的视线。

　　片刻过后，老吴反应过来，脸色涨得通红，抽起地上的枣木棍子。

　　“合着你拿偷来的钱讨好我闺女？你当我老吴是要饭的？我老吴家就算穷得喝西北风，也不稀罕贼骨头送的礼！”

　　说着，棍子就要狠狠打在猴子身上。

　　然而棍子挥到半空时，吴佳佳却伸手拦住，声音带着哭腔：“爸你别打他！”

　　她转头望向陆沉舟，眼神里既有愧疚又有哀求。

　　“这位同志，他、他不是故意的……钱……钱我们会还的！”

　　陆沉舟瞪大了眼，觉得不可思议。

　　这姑娘哪怕知道了猴子的钱是偷来的，居然还护着他？

　　而作为老父亲的老吴，见到这一幕更是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他抬手想给女儿一巴掌，可手停在半空迟迟挥不下去！

　　最后也只是转过来扇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发颤：“是爹没教好你啊……”

　　陆沉舟却没空管这些。

　　他揪住猴子的衣领，又一次冷声质问：“钱呢？”

　　猴子知道自己逃不过了，有气无力地说：“你放我下来，我带你去拿。”

　　陆沉舟也不怕他跑，在自己眼前，他猴子绝对跑不了。

　　他放下猴子，猴子擦了擦鼻血，面带愧疚的看了眼老吴父女。

　　吴佳佳还想跟上去，但这次老吴说啥也不让她去。

　　猴子也说道：“佳佳，你别跟过来。”

　　老吴破口大骂：“赶紧滚你的！”

　　陆沉舟带着猴子来到门外，眼神像刀子般盯着他：“钱在哪儿呢？”

　　猴子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三十块钱。

　　陆沉舟一把夺了过来，厉声问：“剩下的呢？”

　　“没了。”

　　“没了？金戒指呢？”

　　“卖了。”

　　“卖了多少钱？”

　　“二百二十四。”

　　陆沉舟又给他一拳，怒喝道：“买辆自行车也就180，这才两天，剩下的钱你他妈都花哪儿了？”

　　“行，喜欢用我的钱装大爷是吧？那你去派出所一趟吧！”

　　猴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涕泪横流：“沉舟！真的就这么多了，看在咱们是发小的份上，你别送我去派出所，饶了我这次行不行！剩下的钱我慢慢还你！”

　　陆沉舟看着眼前涕泪横流的猴子，只觉得一阵恶心：“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求我了？饶你？凭啥？偷我钱那会儿你咋不说看在发小的份上？”

　　猴子抬起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绝望：“佳佳她怀孕了！我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你就饶了我这次！”

　　“关我什么事儿？”陆沉舟反问，“你要是真不想让孩子没爸，当初就不该偷我的钱。”

　　说罢，他一把拽起猴子，就准备朝派出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