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蓝色小条和那行“[打铁学徒]:2%”的光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韩希冷寂的心湖里激起圈圈涟漪。
这进度条……原来如此!
它并非仅仅是任务完成的标记,而是新的指引!
它因他此刻的行为——在铁匠铺劳作——而激活,更代表着他正朝着“打铁学徒”这个身份迈进。
系统沉寂后的重新启动,竟是隐晦地发布了关于“职业”的探索任务:解锁一个新的职业!
韩希眼中掠过一丝精芒。
最关键的并非任务本身,而是这进度条展现出的匪夷所思的效力!
他干的明明是杂活:
搬铁、拉风箱、清炉灰。这些与真正的锻造技艺——辨认火候、掌控锤法、理解金属纹理——隔着十万八千里。
然而,随着那蓝色小条极其缓慢却坚定地蠕动,一丝丝“理解”如同涓涓细流,正悄然汇入他的意识深处。
就在刚才,他弯腰清理炉膛边缘滚落的煤渣时,目光扫过炉内一块烧得半透的生铁坯。
一种奇异的感觉浮现:
那铁坯在高温下的颜色变化、边缘微微熔融的状态,似乎不再仅仅是视觉现象。
他仿佛能“感觉”到它内部结构的松散,判断出它还需要多久才能达到最佳的锻造温度。
这是属于铁匠的经验之眼!
这绝非他原有的知识。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缓慢增长的进度条带来的馈赠!
干着最低级的杂活,却同步汲取着核心职业的领悟!
这进度条的机制,简直是不讲道理的强大!
它绕过了枯燥漫长的学习过程,直接将“经验”与“理解”灌输入体。
韩希的心头,瞬间被一股灼热席卷。
这比吸收邪物碎片提升修为更让他感到振奋!
修为强化的是“力”,而这职业进度,赋予的则是“技”,是安身立命乃至攀登更高阶梯的基石!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当这根蓝色小条彻底涨满,当“[打铁学徒]”的标识稳固下来,他会获得怎样的蜕变?
是对锻造技艺的融会贯通?还是系统赋予的、更实质性的奖励?
任何猜想都比不上亲眼见证那一刻!
思绪电转,不过瞬息之间。
韩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重新变得古井无波,甚至比之前更加专注。
他不再有半分杂念,将所有的精神与气力,都灌注到眼前的劳作之中。
“呼——呼——”
风箱的拉杆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推送都带着沉稳的节奏。
炉火被鼓动得异常旺盛,金红色的火焰舔 舐着炉膛,发出低沉的咆哮。
火光照亮他沾满煤灰却棱角分明的侧脸,汗水如同小溪,不断从额头、鬓角淌下,在蒸腾的热气中迅速挥发,又在皮肤上留下白色的盐渍。
几十斤重的生铁锭被他轻松搬起,稳稳码放在王铁锤手边;
刚淬过火、还冒着刺鼻白烟的半成品刀具,被他用铁夹精准地夹到打磨石旁;
地上堆积的煤灰和铁渣,被他用巨大的扫帚一遍遍清扫,几乎不留死角。
他的动作高效、精准,没有一丝多余,像一架不知疲倦的精密器械。
午饭时间到了。
二牛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丢下风箱杆就冲向里间放饭食的桌子。
王铁锤也放下大锤,擦了把汗准备歇息。
“韩希,吃饭了!”王铁锤招呼道。
韩希正将一桶新煤倒入煤槽,头也不抬:
“王师傅,你们先吃。我把这炉煤添好,火稳住了就来。”
王铁锤看着炉火旁那个沉默专注的身影,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小伙子,太拼了!
一顿饭的功夫,韩希添好了煤,确认炉火稳定,才快速走到饭桌前。
他抓起两个粗面馒头,夹了几筷子咸菜,就着一碗凉水,狼吞虎咽地几口吃完,前后不超过五分钟。
放下碗筷,他又立刻回到炉火旁,接替了二牛刚拿起的风箱杆。
二牛刚咬了一口馒头,看着韩希那沾着馒头屑却已重新投入工作的背影,嘴里嚼着的馒头突然有点发干发涩。
下午的劳作强度更大。
王铁锤接了批急单,需要赶制一批农具。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密集如雨点。
韩希的动作更快了。
拉风箱的力道始终如一,保证炉火恒定在最佳状态;
搬铁料、递工具如同行云流水,总是在王铁锤需要的前一刻就位;
清理工作更是见缝插针,利用王铁锤喝水、擦汗的短暂间隙完成。
整个铺子里,就属他脚下移动的最频繁,汗水湿透的粗布短褂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紧实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轮廓。
王铁锤看在眼里,心中惊诧不已。
这小子不仅力气远超常人,这体力、这耐力、这专注力,简直非人!
他干了半辈子铁匠,也没见过如此能熬、如此拼命的后生。
劝他歇歇?看他那眼神,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最苦的是二牛。
他原本觉得自己跟着师傅学了小半年,拉风箱、打下手也算熟练了。
可韩希一来,他立刻被比到了泥地里。
力气?韩希搬东西像搬棉花。
耐力?韩希仿佛铁打的不需要休息。
勤快?韩希眼里全是活,手脚不停。
就连拉风箱这种看似简单的活儿,韩希拉出来的火都比他拉的更稳、更旺!
王铁锤虽然没明说,但眼神里的对比太明显了。
看韩希是欣赏和惊叹,看二牛…就只剩“凑合”了。
“二牛!发什么愣!火要弱了!加把劲!”
王铁锤一锤砸在铁砧上,火星四溅,不满地瞪了一眼有些走神的徒弟。
二牛一个激灵,赶紧猛拉几下风箱,脸涨得通红,心里又委屈又憋闷。
他也想好好干,也想得到师傅的夸奖。
可旁边杵着个韩希,像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感觉自己再怎么努力,在韩希那恐怖的表现面前,都显得笨拙又可笑。
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和无力感缠绕着他,让他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出错,又招来王铁锤更严厉的呵斥。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王铁锤终于停下了锤子,敲了敲酸痛的腰背。
“行了,收工!今天够累的,早点歇着!”
他声音带着疲惫,但看着今天赶制出来的一排农具,又有些满意。
二牛如蒙大赦,丢下东西就想瘫倒。
韩希却仿佛没听见“收工”二字。
他动作麻利地清理完最后的铁渣和煤灰,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炉火,确认封好炉门不会半夜熄灭或引发火灾,这才直起身。
他走到堆放生铁料的角落,那里还剩下几块半大的铁锭。
在二牛和王铁锤不解的目光中,韩希弯腰,双臂肌肉贲起,
竟将这几块加起来足有百多斤的铁锭稳稳抱起,挪动到靠近炉火更干燥的位置码放整齐,防止夜间返潮生锈。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从头浇下。
冷水激得他身体微微一颤,冲掉部分煤灰和汗渍,露出底下被炉火烤得微红的皮肤。
王铁锤看着,只能无奈摇头:
“你这小子…真是铁打的!随你吧,别把自己累垮了就行。二牛,去把门板关上!”
深夜。
简陋的铺子后间,用木板隔出的狭小通铺上,二牛早已鼾声如雷,白天的疲累和郁闷让他睡得很沉。
韩希却盘膝坐在自己那半边铺位上,背脊挺得笔直。
他没有睡,而是在默默调息,感受着体内那微弱的本源修为在缓缓流转,修复着白天过度劳作带来的细微劳损。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意识沉入脑海。
那根蓝色的进度条,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稳定的微光。
[打铁学徒]:98%
距离填 满,只差最后一丝!
白天十几个小时不间断的、高强度、全身心投入的劳作,如同最有效的催化剂,让这进度条以一种远超预期的速度向前推进。
每一次拉动风箱,每一次搬动铁料,每一次清理炉灰…都在为它注入点滴能量。
韩希能清晰地感觉到,脑海中关于打铁的知识碎片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
不同铁料的特性差异,火焰颜色的细微变化所代表的温度区间,淬火时水温对成品韧性的影响…
这些原本需要经年累月实践才能掌握的经验,此刻正一点点烙印在他的本能里。
他缓缓睁开眼,黑暗中眸光锐利如鹰。
还差一点…只差最后一点!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没有惊动沉睡的二牛。
他轻轻推开后间的破木门,重新回到了静寂的铁匠铺前厅。
炉门紧闭,但余温尚存,空气中弥漫着铁与火的味道。
月光从破旧的窗棂缝隙漏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清冷的光斑。
韩希走到白日里王铁锤锻造的铁砧前。
铁砧冰冷而厚重,表面布满了无数锤击留下的凹痕。
他伸出粗糙的手掌,缓缓抚过那冰冷的金属表面,感受着那凹凸不平的质感。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
脑海中,白天观察王铁锤挥锤的画面不断闪现,与那些不断涌入的知识碎片相互印证、融合。
握锤的姿势…发力的角度…落点的精准…手腕的抖动卸力…
他闭上眼睛,右手虚空一握,仿佛握住了一柄无形的铁锤。
手臂的肌肉记忆着白天搬运重物时的发力轨迹,肩背的力量在体内本源修为的微弱引导下缓缓凝聚。
他做了一个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凝实的下劈动作。
没有声音,没有火花。
但在意识深处,那根幽蓝的进度条末端,最后那一丝顽固的空隙,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坚定而缓慢地…
填 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