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厂长的意思，银海丝绸厂是个空壳子。

地是长荣的，地上财产也是长荣的。

只有这些没有发工资的工人是他们的。

“李副厂长，按照你的意思，银海丝绸厂拿出钱来给工人们发钱？”

杨大海点点头。

“还欠工人们多少钱？”

“工资加上下岗补贴，累计应该有五千万？”

李副厂长吞吞吐吐说道。

五百个工人，五千万，平均每个人十万。

这倒不是一笔小钱。

宋秋实对着杨大海说道：“总共五千万？”

杨大海眼神有些闪躲，宋秋实看出他有些心虚。

“杨主任，是不是五千万？”宋秋实继续追问。

杨大海偷瞄了一眼李副厂长，才回道：“差不多。”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宋秋实已经大致了解清楚。

他面向礼堂中的工人们说道：“大家真实诉求，我已经掌握了。请大家先回去，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杨大海身旁年轻人不乐意了，站起身来。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除非看到钱。”

所有工人们都齐声嚷嚷。

宋秋实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给我半个月时间，我一定给大家交代。而且我保证钱不给大家发到位，厂子决不会拆。”

工人们面面相觑，还是不相信他的话。

“杨主任，让大伙都散了。有问题解决问题，这么闹也不会有结果。”

杨大海转过身去示意大家离去。

王浩川走到他身边，“宋区长，半个月筹集五千万，县财政不一定能协调。”

宋秋实看了他一眼回道：“我自有办法。”

王浩川和李副经理把他厂门口，他坐上车后，透过后视镜看着两人。

“王局，这宋区长什么来头，十五天五千万，感觉他在做梦。”

王浩川笑道：“管他呢，他是领导，金口玉言，拿不出来钱看他怎么收场？”

李副厂长嘴角压不住笑意，“王局这五百万也太简单了，你我一人二百五，这这么轻松到手了。”

长荣集团答应他们，只要政府同意支付工人工资及下岗补贴，他们就能从长荣获得五百万。

于是王浩川就想出让工人集体闹事阻碍银海丝绸厂拆迁，逼迫政府支付工人工资及下岗补贴。

原本想着事情没那么容易，没想到新来的副区长竟然如此好糊弄。

……

李师傅把他们送回县政府。

宋秋实回到办公室，柳澜给他和刘靖金倒了一杯茶。

“你们坐。”宋秋实将茶放到一边，“说说今天到现场的感受。”

两人沉默，似乎都不愿意说，宋秋实直接点名刘靖金。

“随便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刘靖金这才开口。

“万恶的资本家，长荣集团把银海丝绸厂利润压榨完，提前抽身，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让政府来兜底。真是可恶？”

“你是说这是长荣集团有意为之？”

宋秋实问道。

刘靖金笑道：“有意还是无意，我不敢判断，但这事根源在长荣集团。”

宋秋实点点头，对于刘靖金的看法，他表示认同。

转而他看向柳澜。

柳澜思路清晰，直接点到杨大海，“就现场情况看，似乎杨大海在看李副经理眼神行事，而王局长和李副厂长，过于亲密，我过去叫他们时，发现两人正在商量着什么。”

“好。”宋秋实给两人鼓起掌，“观察的很仔细，分析的也很到位。难怪通宇区长会高度欣赏你们。”

“宋区长，我们只是随便说说。”刘靖金似乎与他还有界限，客气回道。

“以后凡是遇到大事，我们都可以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商量。各抒己见，这样头脑风暴，不仅利于找出最佳解决的方案，而且对于我们能力有较大提升。”

两人没想到宋秋实是这种工作风格，一时间还愣住了。

直到宋秋实再度开口。

“靖金同志你说的很对，这件事情核心在长荣。小柳同志说的也对，李副经理全程盯着杨大海，生怕杨大海说错一个字一句话。”

宋秋实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我们现在不管他们背后是什么情况，当下我们着手要做两件事。一是探访杨大海，二是拜访长荣集团。”

刘靖金问道：“那五千万怎么办？可只有半个月时间。”

宋秋实平淡一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亲自去找区长谈。”

刘靖金和柳澜分头行动，一个去寻杨大海住所，另一个去联系长荣集团。

而宋秋实来到通宇区长办公室。

“五千万，你怎么能当着工人们答应呢？还十五天，县财政哪里能随便拿出五千万。”

通宇区长掩藏着内心的愤怒，还算客气的跟他说着。

宋秋实不急不躁，开口说道：“答应归答应，落不落实则就不一定。”

啪……

通宇区长终于爆发了脾气。

“秋实同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群众认死理，既然你答应了就得做到，不然政府公信力何在？”

看见通宇区长生气，宋秋实心里却挺高兴的。从这里可以看出，通宇区长是个好领导，心中有人民群众。

“周区长，给我一周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结果。”

通宇区长最后在提示他，“钱书记要求立刻拆迁，我亲自给钱书记报告，给你拖延几天。”

从通宇区长办公室出来，宋秋实就将自己关在办公室。

直到第二天，刘靖金来敲门，说他已经找到杨大海住处。

“好，我简单洗漱一下。”

办公桌上摆满各种稿纸，刘靖金看着杂乱的办公桌，不解问道：“宋区长，昨晚你加了通宵？”

宋秋实嘴里插着牙刷，说话不清不楚，大概意思是让刘靖金通知柳澜帮他收拾桌子。

“走……早去早回。”

李师傅将他们送到县城以东，将车停在一个名叫华光小区的门口。

“宋区长就是这儿？”

刘靖金下车在前方带路。

“这个小区是千禧年，银海丝绸厂为全厂工人修的房子，当年这里可是南溪人梦寐以求的住所，可如今已经破旧不堪，和新城那边完全没法比。”

踏进小区，宋秋实环顾四周，天上露天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四周墙壁水泥上长满青苔。

小区没有物业，随处都可以看见垃圾和闻见各种动物混杂的尿味。

穿过几个过道，爬上三楼。

刘靖金敲响杨大海的门。

看见是他，杨大海满脸诧异，撑着门的手开始颤抖，连带着老旧的铁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杨主任，不认识我了？”宋秋实笑着说道。

“……区长……”

杨大海忘记他姓什么，只记得他是区长。

“领导你有事吗？”

杨大海半关着门，似乎不想让他们进去。

“没什么事，就是关于工人们的工资和补贴事情，想和你在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