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少波一听这话,立刻挤上前去,抢着说道:
“小二哥!
我便是你家主人的同好!
《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此等绝色,正合我辈心怀!
快说个价,这画本公子要了!”
正好这几天东厢的军曹官给他送了一箱银子,他兜里有的是米。
把这张画买回去,找个裁缝铺子,按照画上之女的衣着缝上一件,找个身材合适的妙人一穿。
嘿!
古法考试普雷!
却不想那小厮闻言却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道:
“这位公子爷言重了。
只是我家主人有言,此画非凡品,岂是金银这等俗物可以衡量?
若是遇得真能识得画中妙处、道出此女根脚的知音,分文不取,慨然相赠!”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哗然。
如此精妙绝伦的画作,竟能白送?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画上的女人是谁,他们上哪知道去啊?
真当这大周是西方了,粥吧的红牌王子拿着水晶鞋挨家挨户找就能找到自己的真命雨姐啊。
顿时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识宝?如何识法?”
“莫非是要猜出这画中女子是谁?”
“可这女子面容陌生,绝非当今名妓,亦非史传上有像的后妃才女,从何猜起?”
而马少波也觉好笑:
“小二哥,你这不是说笑么?
此女是谁,我等从何得知?莫非你家主人故意刁难?”
“公子爷慎言,我家主人绝无此意。”
小厮脸色一正,随即朝店内一挥手。
“我家主人早有准备,留下三条提示,绝非无的放矢。”
他话音刚落,便只见两名健仆抬出一块蒙着红绸的木牌立在一旁。
马少波眼睛一眯,好两名健仆。
这等身健,怕不是行伍出身,看来这家店老板也有些门道。
而小厮此时则是跨步上前,朗声道:
“诸位请看,谜底尽在此中。能连破三关者,此画便归其所有!”
说着,他揭下了第一张遮贴,露出下面一行清秀的字迹:
【第一提示:虚构非史实人物。】
“虚构人物?”
陈德康眉头微蹙,心中暗忖。
“既非真实存在,那便是话本传奇、野史杂剧中的人物?
这范围可就广了……”
而此时这底下已有人喊出几个当红勾栏里话本女角的名字,小厮皆笑而不语,摇头否决。
马少波急了,拉着陈德康的袖子:
“德康!快,帮兄弟瞧瞧!
你书读得多,定能猜出来!”
陈德康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只得凝神细看,口中应道:
“马兄有命,小弟自当尽力。”
他目光再次扫过画作,尤其留意画中美人身旁的背景点缀,忽见女子云鬓旁似有两道极淡的剪影衬托。
这两道剪影,一者肥胖臃肿,一者高大英武,虽只是背景点缀,却隐隐形成对比。
他心中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
此时,小厮揭开了第二张遮贴:
【第二提示:后汉三国年间。】
“三国!”
人群顿时活跃起来。
“必是二乔!”“甄宓!洛神!”“或许是何皇后?”
顿时猜什么的都有,小厮依旧一一摇头。
马少波抓耳挠腮:
“这三国美女不就那几个?都不是?这却奇了!”
陈德康目光微凝。
后汉三国…虚构人物…画中女子妖娆绝艳,身旁又有那两道颇具象征意味的剪影……
一个名字在他脑中逐渐清晰,但又有些难以置信,因这人物出处颇为生僻,一般人却很少看过。
而就在这时,小厮揭开了最后一道谜底,是一阕词:
【第三提示:《浣溪沙》】
元是昭阳宫里人。
惊鸿宛转掌中身。
只疑飞过洞庭云。
按彻凉州莲步紧,
好花风袅一枝新。
画堂香暖不胜春。
这词句极为艳丽,显然是描绘女子身姿曼妙,舞技超群。
众人尚在品味词句,陈德康眼中已爆发出了然的光芒!
这词这场景,与他心中所想那人完全契合!
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清声道:
“阁下所言画中之人,莫非是——刁蝉?”
小厮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高声赞道:
“这位公子好才学!正是貂蝉!此画归您所有了!”
说罢,便指挥仆役小心翼翼地将画取下,当场拿出画轴来。
这时众人才看见,这画的上下已经准备好了轴套,穿好了便能拿走。
眼看着手脚麻利的小厮套上早已备好的锦缎画套,恭敬地双手奉予陈德康。
众人一片惊叹哗然,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陈德康身上。
而马少波又惊又喜,一把搂住陈德康的肩膀:
“德康!好兄弟!你真猜中了!
快说说,这刁蝉是何人?我怎从未听说?”
陈德康接过画,感受着周围羡慕惊讶的目光,心中亦有一丝得意,解释道:
“马兄有所不知。
貂蝉此人,并非史中所存之人。
乃见于《后汉志》《晋前演义》等杂史野录。
其典出自三国志中吕布与董卓婢女私通之事。
故而后世传闻乃是曹孟德为诛除权臣董卓,精心挑选的一名绝色婢女,先许吕布,后献董卓,以此离间二人,终致董卓伏诛。
因其身世传奇,容貌绝世,故后世杂剧、话本中常有演绎。”
他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更显学识渊博。
小厮此时也笑道:
“公子博闻强识,小人佩服!
今日宝画有主,亦是缘法。
诸位,今日鉴赏已毕,小店明日此时另有新奇画作悬挂,敬请期待。”
这便是委婉地送客了。
众人见画已赠出,虽有不舍,也只得啧啧称奇地渐渐散去,纷纷议论着这“清润宝阁”的神秘主人和明日又会拿出什么惊人之物。
马少波则兴奋地围着陈德康,看着那幅已然卷起的画轴,眼热不已。
而陈德康说完,却将手里这幅画大大方方的往前一推。
“马兄,此画虽好,但是我却不爱此道。
正好马兄对丹青有所研究,小弟就将此物送给马兄。”
马少波顿时一怔,随后大笑着啪啪的拍着陈德康的肩膀。
“好兄弟,好兄弟!”
而陈德康则摇了摇头,一幅画而已,能有什么用。
殊不知此时的清润宝行的二楼,张永春看着楼下这一幕,叹了口气。
少年啊。
你还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好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