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 母见状叹了口气,她凑近了些,伸手给寇葛氏擦了擦眼泪。
“老姐姐,莫哭了,省着些力气吧。
你闺儿本是为了你,你若是哭坏了身子骨,岂不是白瞎了姑娘清白白的身子。”
说着,肥粗扁胖的身子一矮,鸨 母的声音压得更低:
“你放心,我虽然干的是这缺德营生,但也讲点良心。
清儿这丫头,我看得出是个好孩子。
我会给她留意着,挑些看起来面善、不是那么粗野的客人,尽量不让她被那些莽汉糟践了。
这能护一时是一时。”
鸨 母看着寇葛氏微微颤动的眼皮,知道这老太太已经认命了,便继续道:
“等过些日子,你的病要是好了,身子骨硬朗了。
清儿丫头要是不想再做这行,我也绝不强留。
到时候,我豁出这张老脸,在外庄他乡给她寻摸个年纪大点、但知道疼人的老鳏夫嫁了。
年纪大些也安稳些,到时候,总归能有口安稳饭吃,不至于饿死。”
鸨 母是会劝人的,她也没说这行多光荣,也没说这行多挣钱。
反而拿出一条安排后路的话,把老太太拿捏的死死的。
寇葛氏听着这话,闭着的眼睛里又流出泪来。
最起码,还能活着。
她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气若游丝:
“那……那就……多,多谢妈妈……费心了……”
鸨 母叹了口气,从自己怀里摸索了一阵。
没一会,掏出一根洗得有些发白的红头绳,还有一把掉了几个齿的旧桃木梳子。
随后,她将这两样东西轻轻放在寇葛氏的手边。
“一会儿等她回来,你……你给她好好梳梳头,把这红绳系上。”
鸨 母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伤感。
“这红绳不解,终究不算一丝不挂,走前梳了头,咱们也算风光出门。”
说着,鸨 母叹了口气。
“这……这算是咱们女儿家,出门子前,最后的一点体面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粗粝:
“咱们……好歹也不枉认识这一场。”
说罢,她不再停留,弯腰钻出了窝棚。
这时,正好赶上端着个破碗,装着一碗冲好的粥茶回来的寇清儿。
“妈妈。”
寇清儿一见鸨 母的样子,面色顿时一滞,脸上的喜气也消下去了不少,换上了一丝恐惧。
鸨 母也不在乎,反正一个小丫头,她操过手的女人多了,不差这一个。
“去吧,给你娘喂两口粥水,咱们得去干活了。
入了夜,可就冷了。”
小丫头点了点头,咬着嘴唇走进屋去。
来到破床边上,给老太太喂粥水。
“什么破地方,一股子霉气,这老不死,也不早些死了!”
寇清儿这边刚走,鸨 母脸色顿时一变。
一边打扫着身上,一边骂道。
仿佛生怕身上沾了那个老痨病鬼的病气一样。
而她这边刚走到外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一个莽莽撞撞的汉子快步跑了过来。
那汉子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压低声音对鸨 母说道:
“妈妈!
好事儿啊!
南边官道上小豆儿说来了一队军爷!
看着人数不少,还带着车驾,像是要在这左近歇脚的样子!”
然而还没等他眼中的兴奋散去,紧跟着一双眼睛中便映出了一道又黑又大的巴掌。
啪!
好家伙,这一巴掌下来打的,把他原地打的转了三圈。
“你个腌臜的猪脑子。
那丘八也是可找的货么!
又不给钱,动手又粗粝,上回那个妮儿怎么被玩死的你都忘了不成!”
鸨 母都快气疯了。
她们这种做皮肉生意的,最恨的就是两种人。
一种是文人,一种是武人。
一个愿意靠本事白嫖。
一个愿意靠拳头白嫖。
文人总是愿意拽两句,他们这些下门子又不像是大秦楼楚馆,姐儿们琴棋书画的,最容易被骗。
那些酸秀才穷措大几句话,便能哄得小姑娘流连忘返,连钱都不收他的。
而那些丘八更是蛮横,尤其是官身在的丘八,你动动不了,打又打不过。
而且有句俗话大家都知道。
大头兵三年,母猪变貂蝉。
在军营里面憋得时间长了,那帮丘八下手是没轻没重的。
你先别管能耐大小,反正是能折腾。
鸨 母气的看着这个傻龟公,喝骂道:
“去,告诉一旁把酒幌收起来。”
而龟公却揉着脸,依然傻笑道:
“妈妈,你且别动怒。
小豆儿派来的人说哩!
那伙军爷不是那穷丘八,人人具马,个个顶鞍的,一看就是京里的兵!
说不定是要去哪里办事哩。”
鸨 母听见这句话,顿时心里的气消下去了些。
哦,原来如此,那看来这事倒是有可能。
鸨 母的心顿时活动起来了。
那这生意能做啊!
能穿甲骑马的兵,肯定都是正经的兵,兜里肯定也不缺钱。
毕竟出门办事,谁身上不准备些钱啊。
而兵又自古以来都是对于妓这个字有特殊感情的。
自从管仲设置女闾以来,就没断过这种事。
哎,这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啊!
鸨 母眼珠一转,一伸手。
“去,告诉小豆儿,让他把官道上的车慢些挪开。
告诉姐儿们好好洗洗,今晚说不定能杀出些大荤来。”
莽汉说着就要离开。
而这时,鸨 母又拦住了他。
“哎哎,你先别着急走。”
说着,像是拽小鸡一样,扒拉着刚刚走出来的寇清儿递了过去。
“你把她也带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莽汉应声,让一个下拨将寇清儿带走。
而鸨 母则带过莽汉小声吩咐道:
“记住了,今晚不要催着她接客。
那群丘八下手没轻没重,这妮儿经不住折腾。
若是被 操腾的深了,死了过去,也是个事。
你回去之后,寻个黑房关她三天,杀杀她的劲。”
莽汉赶紧点头。
“哎,妈妈!我省得!”
“到时候若是她不肯,就麻绳沾凉水,打死不论。”
鸨 母拍了拍他的脑袋,哈哈笑着。
“好,你这脑袋可算开窍了。”
说着,鸨 母看着离去的几人,搓了搓土豆一样的下巴。
“你可要给我兜住了啊。”
“小豆儿!”
听到叫唤,灵巧的小伙赶紧走了过来,冲着张永春见礼,一脸的歉意。
“哎,军爷!”
“我这就挪牛车!这就挪!”
一边说,小厮一边看着张永春和他身边这一群兵,眼睛都放光了。
哎呀,这么多人。
今晚妈妈岂不是要赚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