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汪前脚刚走,看着他离去之后空荡荡的门口。
烧火棍的心里还在直打鼓。
这年头吃饱穿暖都是个问题,枪杆子在他手中只是个摆设。
随时还要应付官家上头的检查没收。
“比起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啥也换不到,不能变吃喝。”
“借给别人换出钱来给自己用,好像也不犯毛病?”
烧火棍口中呢喃给自己找着开脱的理由。
他借东西行,但偏偏借的是危险的枪支。
但也能理解,毕竟对方开了很大的条件,甚至是直接给了钱财的。
别说是烧火棍,你放任何一个人到这个状况来。
选择或许都显而易见。
“唉,老汪你也别怪我,我这30好几的身子骨,连个媳妇儿都没有,真的需要钱花呀。”
而此时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或许是在犹豫,先把这件事儿交给老汪全权处理。
还是自己偷摸着给赵建业通风报信儿,额外得到一些打赏?
太阳往天上的正中间飘动,夏季的秦岭树木繁多,还不算太炎热。
只是那刺眼的光还是照得烧火棍,睁不开眼睛,心虚的不行。
他有些感慨,看着自己的家徒四壁。
“我虽然不是猎人,但也能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盗猎也是断秦岭香火的恶事。
“闹到后面保不齐会断子绝孙的。”
他说的也不是空话。
种地时候禾苗旁边的荒草还不能一次打干净。
不然那些田间地头的害虫没有杂草吃只会伤害禾苗。
这和竭泽而渔的道理相似。
细水长流,自己活得下去,子孙后代也能够不着肚子。
“但那帮外地来的盗猎分子和倒斗的可不管这么多,他们拿到宝贝赚了钱之后拍拍屁股走人,把烂摊子留下来。”
烧火棍,越说越气。
大是大非面前,他才意识到有些事儿不是拿一点儿钱财能够衡量的。
自己的行为就像是在助纣为虐,但老汪能够来找自己,就说明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不行,估计赵建业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烧火棍猜测自己不在的话,就算老汪拿着自己的名头都难以把猎枪要回来。
钱拿了东西到人手里,那就很难说得算了。
……
另一边拐弯梁的入山口。
山脚下还有一片空地,往年是地主家的本命地,据说埋着地主的祖上好多代。
后来打击封建,消除阶级压迫。
地主家被查抄,祖坟也被推平成了平地。
而对于这年头的红色工农来说,踩在那些旧地主旧封建的头上,也是一件令人心潮澎湃的事儿。
走过路过都会有意无意地跺脚两下。
“听说没?今天又要组织大部队进山里扫害兽了。”
“我嘞个乖乖,前阵子去可抓了不少猎物,来年咱们的庄稼不会被霍霍了!”
“但话又说回来,那些害虫野兽杀了之后真的是无害化处理了吗?”
猜忌在每个人的心中蔓延。
但正值团结风热潮,只能压下这个一抹猜忌。
还要愧疚自己萌生的对公社怀疑的念头。
而此时山口竖着两根杆子,挂着条手写的横幅。
红纸黑字,看着铿锵有力。
写着《扫清秦岭封建谬论,扫除害兽保护资源》
横幅下面摆着个膝盖高的讲话台子。
面前的乡亲们想要看清台上的赵建业肯定要抬头仰视的。
“父老乡亲们,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子过得还难嘞。”
赵建业嗓门儿还粗,这时候也没有那么胖,说话有力气。
手中举着红封书,上面有一颗烫铁的星星。
台下每一个乡亲看见这本书的时候心里都不由得激动。
“我亲爱的社员,敬爱的父老乡亲…害兽猖獗也受肆虐,咱们的庄稼连年遭受破坏。”
“你们说这样的害兽该不该留?”
这年头的赵建业还有些煽动能力。
如果是他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暂时把他所管理的这些百姓当个人看。
“害兽肯定不能留,就算是在深山里也是大隐患,以后伤害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说得没错,虽然这半年多没见野兽下山吃庄稼咬人,但咱们必须要防患于未然,主动打进去!”
……
听着台下的群情激愤。
把那些在深山里安定居住的野生动物也当做了假想敌。
就连台上说假大空的赵建业也不由得跟着唏嘘。
看到时候差不多他赶忙甩出老爹躺在病床上教给自己的那些话。
“按道理讲,秦岭山是属于我们劳苦百姓的,不单是这贫瘠的一亩三分地。”
深山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也应该是,轻松取得的囊中财物。
这些年,借着红色大管理的由头,打击封建也成了办大小事的好借口。
“秦岭山的资源就是那些老封建,老剥削侵吞占有的财富,让那些假强大,假嚣张的野生动物看管,这是对社会工农的背叛,是对集体的轻蔑!”
虽然是办事儿找的借口,但赵建业说得心潮澎湃。
甚至你还能从他此刻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挣扎的良心。
“咱们要打击老封建,尤其是所谓的山神名头,那些陈旧规矩是四旧四害!”
“扫清四害,清扫害兽保卫财富!”
“扫四害,进山!”
赵建业的动员非常到位。
他靠着老爹的威严和人脉,通过不正当手段成为了“公投”出来的新公社队长。
看着群情激愤的农民们,赵建业心里有些冷漠。
‘我那爹和这些农民一样,都是死脑筋,苦日子过不够,还要放着秦岭山里那看得到的资源不动手?’
赵老爹曾坚决对反对赵建业跟盗猎分子狼狈为奸。
他知道人活一辈子只取自己用的,剩下的要给子孙留着。
但当赵建业拿着盗猎分子给的高昂佣金,躺在病床上吊着最后一口气的赵老爹。
眼里也不由得闪出贪婪的光芒。
他以权谋私过,但当官期间带领土门村是往前走的。
生命垂危之际,为了钱财,舍弃了自己的底线。
“话说到这份儿了,大家出发!”
“不行,都不许动,我今天在谁都不想上这个山!”
是老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