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汪身上的气场很强。

　　他说不上高大，但身子结实壮硕。

　　常年是个短寸头，左太阳穴连到耳根，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因为常年操劳，发色已经是黑灰不均。

　　时间在他脸上刻出了很多年头的痕迹，但唯独没有抹去那男人的锐利。

　　见到老汪来了，就算是赵建业不由得脸色一变。

　　“老小子这个节骨眼儿来，估计不是来合作，而是来找事儿的！”

　　赵建业当然不能容忍这个状况，那还是要看看老汪带的什么底牌来。

　　此时社员和老百姓们依旧被早清害兽保护农庄的美好未来，充斥了难以思考的脑子。

　　手上鼓掌的动作依旧没停，使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异类老汪身上。

　　“咱村儿的大猎人来了，有他在咱们捣毁野兽窝点岂不是轻松？”

　　“而且你听说没他教的好，徒弟打猎的本事也是一绝，可惜不爱说话，默不作声地天天被其他孩子欺负。”

　　“别管那多，你看着老汪脸色不善，估计不是帮忙呢。”

　　老汪走在人群当中，周围人甚至下意识的给他让出一条相对宽敞的路。

　　这条小路直指高台上的赵建业。

　　让台上假公济私的人感到一阵心悸紧张。

　　明明老汪还没做些啥，他甚至心虚的反问道。

　　“老汪，你要干啥？”

　　“公社扫害动员，你作为公社挂名的猎户不帮忙无所谓，但是绝对不可以添乱。”

　　这时候老汪才开口，明明是夏天，空气中有些燥热。

　　声音却像是冰块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要是偏拦着你们，不让你们去？”

　　紧接着赵建业猛的拍桌，抓的就是老汪这句话。

　　“你这是公然和公社和群众唱反调，你这是在阻挠群众发展！”

　　看得出来赵建业跟老爹面前学了不少东西。

　　这年代虽然没有文字牢，但说错话的代价还是很大的。

　　老汪这种人有实打实的真本事。

　　那作为代价，他的文化程度就不会高到哪里去。

　　公社也没少以此下套坑老汪的东西。

　　也可以说老汪和王明能混成师徒，也算是同病相怜的孽缘。

　　老汪全然不惧，显然这种戴高帽的行为不是一次两次了。

　　“之前说我表现过头，现在又说我唱反调，你老爹办正事的本事不学，官腔官调倒是有模有样。”

　　“这话什么意思，你对我赵建业有意见，可以，但是你不许说我父亲！”

　　赵建业说的慷慨激昂，他才是弱势正义的一方。

　　事实正是如此，对于群众来说，他站在群众面前，那他就是对的。

　　所谓的集体利益就是要牺牲个人利益。

　　顺从集体利益的好处不必多说。

　　而老汪和集体利益做对抗，赵建业甚至能预料到他的下场。

　　这时旁边还有熟悉的人劝老汪。

　　“老汪，别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扫害兽护农是大家都答应的事儿，一个人凭啥要替我们做主，不让干？”

　　“我家连着两年庄稼都被霍霍的不成样子…媳妇儿从隔壁村儿出门的时候还被野猪袭击咬伤了左脚，不给所有野猪都杀光，我心里咽不下这气！”

　　老汪眉头皱的很深，脸色非常难看。

　　现在这些急着跟他唱反调的，基本都在老汪那儿或多或少拿到过比其他人更多的好处。

　　穷饿不死鬼，但饱一定能撑出白眼狼。

　　“好啊，我还想着你们能明白道理跟我站一块，看样子也是没得商量了呗？”

　　老汪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要把大肆捕猎屠杀的利害关系讲出来。

　　只是没有把盗猎的事情搬到台面上，也算是给赵建业留了一点面子。

　　“乡亲们组团进山猎杀可使不得，这季节野兽都是带崽的，要给秦岭自然延续的，咱们能靠山吃饱，也得给咱们的孩子留够！”

　　紧接着，老汪一个非常要好的发小哥们儿。

　　现在也站出来反驳他。

　　“带崽子的那不是正好一窝端了省心，斩草除根！”

　　“看你说的那些丧良心的话，我年年都给你家送肉吃，就想不通为啥年年有？”

　　那人有些心虚，眼神躲闪。

　　但依旧没有反悔的意思。

　　“现在大肆猎杀是断子绝孙的搞法，你们真要弄触怒了山神之后，下场可想而知！”

　　搬出山神这一套正好是封建的那些东西。

　　虽然还有极大部分的乡亲依旧信奉。

　　但赵老爹曾讲过，赵建业要想立住脚就必须从打击这种东西入手，给自己立威。

　　所以老汪这节骨眼儿说山神，就是上赶着给赵建业送破绽的。

　　“大家听见没，老汪还想让咱们信那些迷信封建，伤天害理的东西！”

　　“山神要是真能让咱们吃饱饭，咋还会年年闹饥荒？”

　　“我看啊老汪也是地主老财奴的走狗，还想把那剥削人的规矩用在咱们身上……山是人民的山，树是人民的树。”

　　听他们说，山里的一切都属于人。

　　就算杀光猎物，砍光树木，甚至烧毁，一切仿佛都不在乎一样。

　　“老汪，老汪，你还不承认自己跟群众唱反调？”

　　“少在这给我扣帽子，你安的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可瞒不过我！”

　　赵建业生怕他把一些不好的事情抖露出来。

　　继续压迫他道：“我算是搞懂了，老汪你估计是怕我们上山打猎，你自己那套还不愿意交出来的打猎经验失去用武之地，对吧？”

　　不想着为集体做贡献，想阻拦群众的脚步，不管正邪黑白那都是罪大恶极的。

　　规矩之所以是规矩，正是因为由人定的。

　　不出意外，老汪现在成了众矢之的。

　　当然看他的眼色也多了一些眼神和怨恨。

　　“赵建业你学学你老爹，要是想让土门村好好发展下去，说白了跟山里的猎物没有半毛钱关系。”

　　赵建业也不为所动。

　　‘我都是公社队长了，你还教我做事儿来，我听你说？’

　　“形势不好的原因不在山中野兽，事在人为，真要想让集体长远发展，就应该好好种地整天少研究些有的没的。”

　　尤其是假公济私，打着群众的名义给自己腰包里赚钱。

　　不光违法违规，还是对公社成员的背叛才是最大的真凶！

　　换来的只是乡亲们的不解和一味的嘲笑。

　　这些都被尚且年轻气盛不懂事的王明看在眼里。

　　他藏匿在角落，弹弓上搭好石子朝着赵建业的脑门儿飞射而去。

　　“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