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一早,”老周往火堆里扔了块松塔,溅起一串火星,“带你们赶大集去!尝尝咱承德地道的驴打滚!”
赵黑土一听来了精神,烟袋锅在鞋底上“梆梆”磕了两下:“那我可得好好施展施展砍价神功!让那些摊主见识见识,啥叫东北砍价王!”
火苗渐渐低伏下去,只剩下通红的炭火在灰白的余烬里明明灭灭,像一群舍不得睡去的、温暖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这群被烟火气熏染得格外真实可爱的人。
……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赵黑土就精神抖擞地拽着还在跟被窝“拔河”的腾哥,脖子上挂着老周友情提供的、洗得发白的布袋子,活像两个赶早市的货郎,一头扎进了人声鼎沸的集市。
“记牢喽,”赵黑土边走边现场教学,唾沫星子横飞,“甭管他要多少,先对半砍!他要是急眼骂人,你就冲他乐,笑得越憨越好,保管好使!”
集市上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鸡鸭鹅的叫声混在一起,能把屋顶掀翻。
腾哥瞬间被一个晶莹剔透的糖画摊子勾走了魂,盯着那条盘旋欲飞的金龙直咽口水:“赵老师……咱……咱买一个呗?就一个!”
赵黑土恨铁不成钢地一把将他薅走:“瞧你这点出息!等砍完价剩了钱,给你买条龙王爷!”
郭刚子和谦大爷在香气四溢的茶叶摊前驻足。
谦大爷捏起一小撮墨绿的茶叶,娴熟地放嘴里嚼了嚼,眯着眼品咂:“嗯,雨前的味儿,正!”摊主是个伶俐的小媳妇,捂嘴直笑:“大爷您可真懂行!给您算最实惠的价!”
郭刚子立刻笑眯眯地接茬:“再饶一小包枸杞呗?回头节目里给您这好茶露露脸,比啥广告都强!”
孟飞则被一个堆满山核桃、松子、榛蘑的摊位迷住了,举着一串油亮的野核桃跟老板软磨硬泡:“大哥,十块!就十块!不卖我真走了啊,前面老王头家比你便宜五毛!”
老板被他缠得哭笑不得,挥挥手:“拿走拿走!小伙子,你这嘴皮子太磨人了!”
何晟举着轻便摄像机穿梭在人群里,笑得镜头都在抖。
镜头里,赵黑土正跟一个卖辣椒的大婶“激烈交锋”,脸红脖子粗,手里死死攥着一把红得发亮的辣椒:“八毛!就八毛!多一分我全包圆儿了让你赔掉裤衩!”大婶叉着腰,嗓门比他更高:“一毛都不能少!我这可是‘辣妹子’!”
回程时,每个人脖子上的布袋子都鼓鼓囊囊,坠得人直晃悠。
赵黑土心满意足地拎着半袋子“战利品”红辣椒,哼起了歌。
腾哥怀里宝贝似的抱着那条终于到手的糖画龙,龙尾巴上还沾了点赶集的尘土。
郭刚子的背包里,新买的茶叶罐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谦大爷手里则多了副油光锃亮的竹板,正边走边琢磨着新词儿,手指无意识地打着节奏,“哒、哒哒”。
路过村口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赵黑土突然停下脚步,大手一挥:“来!咱在这‘见证友谊’的老槐树下合个影!杨子,架机器!”
众人嘻嘻哈哈地挤作一团,背景是沧桑的老树和远处层叠的青山。
何晟把摄像机稳稳架在树根旁的石头上,按下快门的瞬间——“咔嚓!”腾哥突然搞怪地把糖画龙高高举过头顶,赵黑土正好深吸一口烟袋锅,吐出一个圆溜溜的烟圈,悠悠荡荡飘在画面中央。
照片定格:每个人脸上都沾着赶集的风尘,衣服上或许还蹭着点泥,但眼睛里盛满的笑意,比头顶的秋阳还要灿烂。
何晟看着小小的屏幕,心尖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
离别的前夜,承德的山风带了明显的凉意。老周家的土灶被赵黑土“霸占”了整晚,铁锅沿上凝结着炖肉的油星,墙角堆着众人白天帮忙剥好的玉米棒 子,金灿灿的,像堆了一地的小太阳。
“最后一顿,必须整点硬菜镇场子!”赵黑土腰上系着老周媳妇那件碎花小围裙,手里的大铁铲翻飞,锅里的酸菜白肉“咕嘟咕嘟”翻滚着,浓郁的酸香混着柴火特有的烟熏气,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子,勾得肚子里的馋虫集体造反。
腾哥蹲在灶膛口,卖力地往里添柴,火星子“噼啪”乱蹦,溅到他裤腿上烧出几个小洞也浑然不觉:“赵老师,咱明天真走啊?这口锅……能不能……顺道捎回去?我妈见了肯定稀罕!”
赵黑土回头作势要敲他脑袋:“瞧你这点出息!回头让老周给你寄口新的!比这口还大还厚实!”
郭刚子和谦大爷坐在月光流淌的门槛上,就着清辉对着手机屏琢磨新词儿。“这段得改改,”郭刚子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
孟飞举着手机,跟他妈视频连线,镜头直接怼到热气腾腾的灶台上:“妈!快看!正宗赵氏东北乱炖!香不香?”
何晟背靠着那棵沉默的老梨树,看着杨承宣镜头里捕捉的画面:赵黑土花白的鬓角沾着几点面粉,在月光下像撒了层盐;腾哥的脸被灶火映得红彤彤,额角还带着抹锅灰;郭刚子素净的长衫下摆,不经意地扫过满地的金黄玉米皮……
这喧闹温暖的土灶宴,像是一个圆圆满满的句号,带着承德山野间最质朴的烟火气,烙印在每个人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