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绳子!”
师父突然撑着铲子站起来,扭头对着大锤吼了声,“快!”
大锤点点头,抄起十字镐“咔嚓”一声砍断尼龙绳。
断裂的绳子,“嗡”地一声弹起,带着数十只血蚂蟥掉进了下方的悬崖里,没有了绳索,相信那些血蚂蟥很难在短时间内,再从潮湿的崖壁上爬上来。
危机暂时解除后,我才觉察到脚踝处疼的厉害,低头一看,只见先前被血蚂蟥咬过的地方肿的厉害,手指按上去的时候,又麻又痛。
好在师父递给我一瓶‘水仙牌’风油精,那东西涂上去后凉丝丝的,让我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我转头看向其他人。
师父和三娘情况还好,虽有些狼狈但并没有受伤。
大锤的后腰以及小腿处,有着好几处伤口,不过那家伙皮糙肉厚抗得住,目前没啥大碍。
只有竹竿瘫在地上,像条濒死的鱼,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口呈现出诡异的深紫色,像是中了毒。
“他娘的……”
“这地方怎么这么邪性,蚂蟥都能长这么大?”
“闭嘴!”
三娘踹了竹竿一脚,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几个瓶瓶罐罐,给竹竿的伤口上撒了不少药粉,又用胳膊上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口捆住。
“咱们的物资还剩下多少?”
听见师父突然发问,我这时才想起,先前我们下崖时吊下去的几袋物资,在遭遇到血蚂蟥群后慌忙逃命,根本顾不得那些东西。
里面装着的探阴铲、磷光粉、黑驴蹄子啥的,怕是早都被血蚂蟥当了点心。
“总把头,要不等那些血蚂蟥退却后,我下去瞅瞅看能不能拿点东西上来?”三娘提议。
“不必了!”
师父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东西少了就少了,人没事就行……”
“八爷,那我们现在是回秦川还是怎么?”
三娘说完,我看到竹竿和大锤都看向了师父,很显然,这次出师不利,让我们栽了不小的跟头。
“不行!”
师父说完这话后语气放缓,“这样吧,你们三个就先回,我准备带着鑫娃子继续闯上一闯!”
“师父……要不算了吧……”
我小声看向师父,心里只打鼓。
这回有大锤、三娘和竹竿三人帮忙,我们都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要是我跟师父两个下墓的话,只怕……
“算什么算……”
师父说着,直接把我衣服掀开,只见胳膊上的两道血痕,已经蔓延交汇到了前胸,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暗红色‘乂’字,而且这个字符还在一点点朝着我的脖子蔓延。
“你小子身中血咒,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要是不尽快下墓找到化解之法,你连一个礼拜都活不过去!”
我虽然被师父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但心里却暖暖的,知道师父是为了我,才愿意屡次以身犯险。
“八爷,您这话可就见外了,三娘被你搭救才能苟活至今,如今怎能先行离去?”
三娘撩了撩头发,再度开口,“我三娘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也知救命大恩该当全力相报……”
“俺也一样!”大锤附和。
“你呢?”三娘转头看向了竹竿,“你伤势不轻,要不先回去得了……”
“不行,我怎么能独自回去!”
竹竿听到三娘让他回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些畜生弄得老子半条腿都麻了,要是这趟不弄点好东西,那就亏大发了……”
见几人都不愿意独自离开,师父一拍大腿,“好,那咱们几个就一起再闯闯这鬼地方……不过我们得寻个地方先休整休整,把东西准备齐全!”
“那里有村子!”
大锤拽住我的胳膊,指向某处,“看!”
我顺着大锤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遮阳山东边的山坳里,有着灯笼光亮起……
“前面山坳里有个村子,有村子就有活人。”
三娘抹了把额头上的香汗,“到时候讨口水喝,歇歇脚,我也能带着竹竿去附近镇甸弄弄伤口,别感染了……”
我们开车从崖顶撤回大路,往东又走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到一条通向山坳的羊肠小道。
都说望山跑死马,这话一点不假。
先前在崖顶的时候,我感觉那村子离我们的直线距离,最多也就两三里路。
可如今,我们沿着山道小路硬生生走了两个多钟头,直到后半夜抵达那处山坳。
我这时,总算看清了村子的轮廓。
青瓦土坯墙的房子沿着山坳呈扇形排布,每扇窗户都钉着木板,门环上缠着生锈的铁链,有些人家的院墙上还插着大大小小的碎瓷片。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屋檐上挂的那几盏灯笼有些古怪。
这种灯笼并不是常见的那种灯笼,而是那种老式纸糊的气死风灯。
气死风灯,俗称马灯或者风灯。
它是一种四面都涂刷着桐油的风灯。
常见于古代官府或者民间节庆时,悬挂的氛围灯,有风吹过来的时候,光晕在土坯墙面上投出摇晃的影子,乍一看像是有人在墙后走动。
只是,让我有些想不通的是,这个村子隐匿于山坳里,怎么会悬挂气死风灯这种东西呢?
而且现在虽说是深夜,但这个村子未免有点太安静了,甚至连狗叫声都没有。
“这村子有点不太对劲……”
竹竿这时候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伤口变得略带颤意,“生活在深山老林的村子,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养狗,可我们一路上,却没听到任何的狗叫……”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电筒往门楼上照了照,我这时才看见老旧门楼两侧,歪歪扭扭刻着些符号,歪七扭八的,有点像书本里的小篆,又有点像符咒。
这些符号上的红漆都已经褪成了褐色,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门楼的上方的横版上,写着三个字。
虽然年代久远字迹模糊,但依稀能够辨认。
滹沱里。
“师傅,这个村子,难道与滹沱河有关系?”我有些好奇。
我虽然识字不多,但这些年盘货掌眼之余,除却古董鉴别方面的书本,也看过了不少山河地理、风水堪舆之类的书本。
我记得滹沱是河名,《水经注》里曾记载过,说滹沱古称虖池或滹池,是海河水系支流之一,出雁门,绕恒山北麓,过原平、五台后进入华北地区。
“滹沱是一条贯穿华北的大河。”
师父用旱烟杆敲了敲那门楼,摇头道,“黄河南迁,滹沱早就不从遮阳山地界过了,而且我们一路走来,也没有遇到过任何大河。”
“除非……”
师父说着,看眼了破旧的门楼,低声道:“除非这个村子在滹沱改道南迁前,就已经存在了……”
“滹沱河改道前?不会吧?”
我和三娘对望了一眼,都感到吃惊。
滹沱河最后一次改道可是在明武宗朱厚照时期,距今已有四百多年了。
什么村子能存在四百多年?
“师父,要不咱别进去了?先去车上将就一晚上?”
我扯了扯师父的衣袖,越想越觉得这个村子有些邪门。
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已经很少有人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了,更何况这地方很可能还是一个存在了四百多年的古老村落?
师父扭头,“三娘,竹竿的伤还撑得住吗?!”
三娘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竹竿的伤口,眉头皱成了川字。
“八爷,怕是不好撑了,血蚂蟥的口器有毒,我配置的那些药粉只能暂时把毒性压着,得尽快找老酒以及热水处理伤口,再拖下去,竹竿怕是要成为瘸子了。”
“那就在找找!”
师父沉默片刻,摸出别在屁股上的旱烟锅,准备塞烟丝时才记起,他挂在旱烟杆上的烟袋,早就遗失在了悬崖下面。
“记住别乱跑,别乱碰!”
师父发了话,我们几人也就沿着青石板路往村子里面走,路过第三户人家时,走在最前方开路的大锤猛然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