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和胖虎打算第二日便前往赵三铁纸条上的地址——开州的，奈何胖虎打听到开州最近连日暴雨，进城的路全面封停，我便过了些消停日子。

执掌了半月铺子。

这半月以来，生意倒是没有以前好了。

主要还是我还是太年轻，虽然二十多岁也正是打拼的年纪，怎奈这收东西这行当里有句话，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虽然就只是这一句话，但是已经说明了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很多来这里的客人，一看到我的样子，就觉得我太过年轻有点不靠谱。

在加上胖虎这个张口闭口便提前的性子，更让客人打起了退堂鼓，而能做成的生意多数都是师傅还在时积累的客源了。

至于胖虎为什么不回到明堂，也我说不清楚，可能他还年轻贪玩也说不准！

而这些客人才不管什么经验不经验的，只要我说的话不符合他们的心意，就提及我啥也不懂，不愿意继续跟我说下去。

也幸亏生意没以前好了，伙计们走了一半，剩下的人倒是能维持铺子的运转。

等到开州的情况好上一些，胖虎立马给了我这个消息。

他在这儿的这段时间还算清闲，就连我还没吃遍的街边小吃，胖虎都吃过了好几回了，我这才知道胖虎打着做正事的借口留在我这的原因。

我跟田大壮交待完了一些事情之后，和胖虎一起走上了去找周三爷的路。

离开铺子，坐上了开往豫北的火车。

坐在硬座上，听着隔壁的小孩哇哇大哭，我不由想着师傅给我说的话。

拔咒未必只有绣花鞋一条出路。

另一条路便是师父生前偶尔提起的周三爷，只是周三爷早已金盆洗手，我不担心寻不到他，只担心他已经不在道上这么多年，是否会愿意趟这碗浑水？

胆子他自然是有，可生前师父都不了解他的近况。

只听他说过周三爷是如何打响在道上名号的事迹。

自那以后，他便销声匿迹。

有人传言他是死在了墓里，也有人说是因为拿出来的东西价值不菲，一流出市面就被同行举报，最后被人给抓了，听说是被判了死刑。

想到这，我反倒有些慌了。

直到临近晚饭时间，胖虎才抻了个懒腰，醒了过来。

我有些羡慕胖虎这随性的性子，就算旁边坐了个哇哇哭闹的孩子都能睡的这么惬意。

胖虎同样注意到了我打量他的眼神，他倒是没有多想，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便向我打听起了一些事。

“我听人说过，这位周三爷在不是一直隐居在黄河古道附近，怎么会跑到几百里外的开州？”

这件事，在我拿到赵三铁给的地址时，就深深探究过，我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便同他解释了起来。

“我们现在说的黄河古道，大多数时间指得都是西汉时候的黄河古道，开州正好就在其中，那时候黄河还要往北一点。”

胖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倒是对于这些历史上的东西了解的不多。可要是说起那下面水头货怎么挣钱，那他可就说的太清楚了。

心里的疑惑打消，胖虎便同我将了一些关于坐地虎的事。

虽说我眼下更重要的是寻到拔咒的法子，但我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总比听旁边哇哇哭闹的孩子强。

只是，认真听胖虎讲到一半，我才回过神来。胖虎这家伙也懒得掩盖自己的声音，到后来附近几个座位上的人，都开始听着他吹嘘了。

临座半大的小娃也没再哭闹，倒和我一个模子，听得格外认真。

也因胖虎的存在，接下来的一路安静了不少。

他同我说了些墓里最值钱的，可未必是那些体型夸张，比如四羊方尊、青铜编钟。

这些东西是好，但在咱们眼里却是最烫手的山芋。

且不说这玩意目标太大，运输艰难，光是寻找敢接手能出得起价的买家就难如登天。

一个弄不好，宝贝就成了催命符。

所以真正懂行的，反而更偏爱那些好夹带不扎眼，但价值一点不低的硬货。

相比之下，优先选择精美的瓷器和玉器就聪明多了，这些可是黑市里的硬通货，价值高，买家也多。

但要说最受欢迎的，永远是黄金首饰和银锭。

这些东西不挑买家，来路说不清也没关系，大不了回炉重炼，立刻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原料’，安全又省心。

临座的大伙听的津津有味，都以为面前这个十七八岁的胖小伙，是个讲故事的说书先生。

甚至还有个大爷探出个脑袋，嚷嚷着让胖虎继续讲下去。

这一路上本来就无趣，胖虎更像是寻觅了个知音，还真想过去和大爷侃侃而谈，若不是我拦着，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事。

也因我年纪大点，不会这么冲动，也变相的提醒了胖虎，接下来胖虎说的东西多半都是半真半假。

直到故事讲完，大家伙也都觉得没意思，便散了。

我倒是还在回味胖虎的话，毕竟我没什么下去的经验。

要不是为了拔咒，恐怕我还在铺子里和师父两人打点，过着那些‘无趣’的日子，想到这我鼻子一酸，说是无趣，这会儿我还真不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但感受着耳边火车的轰隆声，我不得不相信事实。

看着身旁的胖虎，我心中暗自称奇。

别看他年纪尚轻，却是关中地界上排得上号的水虎，尤其一身水下本领，堪称一绝。

这一路上，我算是长了见识，心甘情愿地买来烧鸡烤鸭作陪，听着他倾囊相授，那些惊险的过往从他口中道来，竟也带上了几分令人心驰神往的江湖气。

讲着讲着。

胖虎一时间不知道吹些什么，一开始在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可到了后面说着说着，竟起了劲儿，开始吹嘘起了自己。

这时候我才插上了一嘴，觉得他可以去写东西，写成个话本子大家伙一定乐意听。

胖虎像是得到了夸奖，笑的乐呵呵的说等从开州回去，找个先生学学知识。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由的发笑。

是啊……像道上的人，有多少授过正经教育？

莫说是道上了，这个时代要是受过正经教育的，哪一个不去寻个更好的出路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便没在侃侃而谈，我靠着窗户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直到到了开州，胖虎才把我喊醒，一同下了车。

开州的火车站倒是没有什么人，很是冷清。

直到上了周三爷所在的街道，才零零散散看见些人，但是跟秦川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冷清。我和胖虎都是知道周三爷的人，总觉得这样的人物不会选择这么一个地方人来人往的地方隐居，多少也得找个热闹的古玩市场？

再不济，在乡下待着也好比这来的痛快。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寻这赵三铁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家茶楼。

胖虎抬头望去，这茶楼生意兴旺，明显能看出他脸上的狐疑之色，接下来便听他问着。

“赵三铁给的地址是真的吗？周三爷不是隐居在黄河古道？”

说实话，来之前我是不怀疑这地址的真实性的，可当我亲眼看见，还真觉得是赵三铁寻错了人。

但来都来了，哪里有到走到跟前还打起退堂鼓的说法？

“谁知道呢？进去看看吧。”

索性我们就走了进去。

有一说一，这年头茶楼是真的少见。毕竟这个年代能在这里喝茶的，那可都是有钱的主，而这茶楼若是开在秦川还好说，开在人烟稀少的开州，就太过可惜。

走进去后，我和胖虎先是观摩了几眼茶楼里的布局，才看到站在吧台的老板，正注视着我们。

老板是个年轻人，看到我和胖虎进来之后，倒是热络的招待了起来。

我点了两壶茶，才打听起了正事。

也许是因为我和胖虎，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客人，对方倒是热情的很和我们说了些我们打听的消息。

他说茶楼里确实有老个头子，说是经常有人来茶楼里寻他，一坐便是大半天。

我跟胖虎便放心下来，坐在茶楼里还真一等就是大半天，茶壶都蓄了好几壶热水了，胖虎刚和我吐槽这茶喝起来都和白水似得，便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背心，瘸着腿的老人走了进来。

老人手里拎着一副象棋，看到那象棋的时候我眼前一亮。

那可不是一般的象棋，象棋是楠木做的，内里藏了有玉块，我曾经有幸收过一副，知道这象棋有多难得。

老人在看到我之后，脸上一脸的无奈，竟直接坐了下来。

“后生找我的？”

听到他的问话，我微微一了楞，难不成是茶楼老板交代我们来此的消息？

我压根没想过周三爷会这么容易被我找到，这也说明师父丢了的一条命……竟这么容易就能保住，我心中复杂万分，同时更多的是激动。

周三爷本就是师父留给我的另一条保命手段！

我当即站起身，同他客套了些：“晚辈秦鑫见过周前辈。”

胖虎见状，也连忙拘谨的介绍起来自己。

之前听师父提起过，周三爷平日里可是大大咧咧的。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也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

可他的回应让我怎么都没有想到。

周三爷在听到我俩的身份，我还没来得及道明我此行的目的，就见他摆了摆手，明显是不愿意掺和此事。

“秦后生，我不管你们是做什么的，现如今我已经不再是道上的人了，掺和你的事那便是坏了规矩。”

周三爷的说的太过直白，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觉得心中刚刚燃气的熊熊烈火被冷水浇了一道。

胖虎同样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一脸愁眉苦脸的看向我，像是在等我开口，可还未等我张口回应，便又听周三爷说着。

“要是听明白了就请自便，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这才清楚，周三爷亲自走这一趟的缘由，是直接斩了我们的念想，以免给他平静的生活招来祸端。

想到这，我才想到为什么茶楼老板会说经常有人来寻他，现在细细想来，他隐居了这么多个年头，突然就传出了他的消息，不是没有缘由的。

恐怕是寻他的人多了，他才故意放出消息。

一来，是为了立规矩。

过去道上的人都只能在暗处无休止地打听，防不胜防。

如今他划下道来，把暗处的骚扰变成了明面的拜访，谁来，何时来，都得按他的规矩办。

二来，是想清麻烦。

他借此机会，亲自会一会我们这些不速之客。能打发的，像打发我一样当场了结。不能打发的，他也心中有数，早做防备。

这可比一味躲藏，要高明得多。

这样一来，也让我和胖虎完全处于被动，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倒是稳的住气，可胖虎毕竟年轻气盛，听到这话一拍桌子有些着急。

“周三爷，我们可是冲着您的名头来，您二话不说赶走我们走就算了，但是多少给我们这些后生点机会啊？”

胖虎这话，何尝不是我的心里话？

可我又怎么能看着胖虎以下犯上，不管不顾？

当即像是他的长辈，语气都比往常严肃了不少。

“胖虎不得无礼。”

胖虎知道我的心思，这是为了做戏给周三爷看，他自己也清楚自己脾气上来那是九条牛都拉不回来。我听胖虎提及过，之前大长老找游方道士给自己算过，他命中有一劫，全因他这火爆脾气有关。

上次同他借钱，结铺子伙计们的工钱，我答应他一件事，要是遇见这种情况，倒是给他提个醒，他不想还没讨个美婆娘就丢了命。

听到我的呵斥，胖虎倒是冷静了许多，讪讪坐了下来。

周三爷面色不改，看不出有没有生胖虎的气。可是我清楚越是这样的人越可怕，反倒是那些把心情写的脸上的，才更好对付些。

我想了想打算从他的喜好入手，从怀里拿出了那从唐墓里找到的帛书。

“周老前辈，晚辈今天来倒是没别的事，就想请您看一看这东西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