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夜之事,并非意外。”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郑重其事道。
“夫人可还记得白日时,在万斋居起冲突的那两名月氏人?”
“自是记得。”
宋云棠眉心一跳,心中升起一个猜想。
“莫非,那二人心中不快,来将军府找麻烦?”
云庭摇了摇头。
“那二人不是冲将军来的,而是冲着夫人您来的。”
刚迈进院子,那股血腥味便扑鼻而来,隐隐还有女子的哭喊声。
宋云棠轻咳一声,手中的绢帕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屋内脚步凌乱,院里的下人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了出来,丫鬟小厮忙得脚不沾地,个个神情严肃紧张。
数百盏灯笼齐齐点亮,整个苍梧居亮如白昼。
见到宋云棠,众人纷纷向其问号:“夫人。”
宋云棠轻皱着眉,点了点头。
外头乱作一团,屋里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
萧凤州趴在床上,面色惨白,双目紧闭。
背后的伤口大畅着,血淋淋的,狰狞可怖。
少年使了十成十的力气,下了死手。
毒素入体,伤口的一圈依然发黑。
纱布卷刚放上去,立马就被黑色的血水打湿。
另一边的软榻上,莺语正抓着林娴玉的手,哭天喊地。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
林娴玉平躺在软榻上,面色发白。
【哇,女鹅对男主真是一片痴情,一看到男主受了这么重的伤,立马心疼的晕了过去。】
【女主一往情深,看男主受伤哭到昏厥。再看看女配,我滴妈呀,从进了院子一直到现在,连个眼神变化都没有,可真是铁石心肠,赶紧下线吧!】
【额,那个,虽然女主很爱男主哈,但是男主现在需要治疗诶,女主哭昏过去的爱,有什么用吗?】
【楼上的,你不爱看可以不看,为爱发电懂不懂?】
【这么大、这么深的伤口,放在现代都得缝针了吧?啧,这本书里,男主下线这么快吗?没意思,弃了。】
人命关天,宋云棠无暇顾及那些胡言乱语。
她敛起心神,“可有人去请大夫?”
云庭倚着床头,强撑道:“属下回府时,已经去找了府医。”
莺语哭哭啼啼的,抢过云庭的话头。
“府医已经来过了,没一个能医治,我家姑娘一听这话,当即昏了过去,怕是要跟着将军去了。”
她抹着泪,跪在软榻旁。
“呸,将军才不会有事!”云庭恨恨地瞪她一眼,气若游丝,可气势却不减分毫。
他满身血迹,宛若地狱来的修罗。
莺语瞳孔微缩,嚎啕哭声化作嗓子边的抽咽。
“哭哭哭,光知道哭有什么用?赶紧叫府医来给林姑娘看看!”
瞅她那副窝囊样,银瓶气不打一处来。
“林姑娘摊上你这样的奴才,也真是倒了大霉!”
宋云棠瞥了一眼浸染黑血的纱布,仿佛看到萧凤州流逝的生命。
“此等伤口,府医确实看不了。”
她想起弹幕的提示信息,“若是想活命,这般大的伤口,必须得像绣活那般缝合起来。”
“夫人……”
云庭刚要开口,一口黑血却率先喷出。
他眼皮渐沉,身形不稳。
还好银瓶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这才避免二次受伤。
眼见情况危急,一个两个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
宋云棠当机立断。
“金盏,你去取那百年人参来。银瓶,你带够足够的银钱,快马加鞭,去城郊请神医。”
“小姐,那百年人参,京城只有三株,是圣上给您添的嫁妆……”金盏咬着下唇。
“快去。”
宋云棠轻轻摇头,语气坚定。
“用对了地方,才是百年人参。不然,就只能呆在匣子里,做一株普通的药材。”
宋云棠心意已决,金盏也不再多说。
“云舒,扶云庭去软榻躺着。”
“他来软榻,那我家姑娘去哪?”莺语急了。
宋云棠语气平淡:“你先带着林妹妹去西边的厢房,这里血污重,莫要再度惊扰了妹妹。妾身也是为妹妹考虑。”
她条理清晰,莺语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照做。
清理走了无关紧要的人,宋云棠的耳根子清静了不少,脑子也跟着清明起来。
“云染,摁压住将军的伤口,莫要让那些毒血再扩散。”
“云舒,找些纱布,扎进云庭的大腿根。”
她条理清晰,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
自打她来了苍梧居,原本慌乱的人心渐渐平定下来。
所有人都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宋云棠坐在床边,广袖下的手微微发抖。
手中的绢帕早已被冷汗浸湿,可她面上不显,依旧沉稳端庄。
屋内只闻烛火的噼啪声,宋云棠心头发紧。
如若不是自己固执己见,招惹了那两个小心眼的莽夫,萧凤州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躺在床上,毫无生机。
想起白天萧凤州的劝诫,宋云棠的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愧疚。
看着他的唇色一点一点变白,宋云棠心如刀绞。
如果萧凤州就这么去了……
“呸,瞎想什么呢。”
宋云棠闭了闭眼,唾弃着自己。
“夫人,您刚刚说什么?奴婢愚钝,没有听清。”
云舒迷茫地眨眨眼,生怕漏听了指令,酿成大祸。
“无事。”宋云棠摇摇头。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金盏取来百年人参,宋云棠割下两片,分别放在萧凤州和云庭口中。
刚刚近乎消失的脉搏再次隐隐跳动,虽无力,却还能再吊一会儿。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宋云棠心急如焚,只觉胸口憋屈。
“我出去看看,神医来之前,你们别轻举妄动。”
“是,夫人。”
将军府门口,宋云棠来回踱步,时不时抬起头,朝着街头望去。
透过浓浓的夜色,却不见熟悉的人影。
白天萧凤州低沉的声音犹在耳畔,眼前却又时不时浮现出他毫无生机的脸,和那狰狞的伤口。
宋云棠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般,懊恼、后悔与无助卷袭着她的理智。
“夫人,那二人的目标,原本是你。”
云庭的话再次响起。
宋云棠绞着帕子,心乱如麻。
莫非,萧凤州早已察觉二人不安好心,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