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寻回到揽月宫,翻出箱底的金花冠。这是上一世罩在她头上的枷锁,也是悲剧的开始。她一手抓起那金花冠,细细端详,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此冠用黄金打造,在灯光映照下熠熠生辉,她却觉得刺眼,稍稍运气,猛然将它砸落在地,珠花宝石碎了一地。
芮彤闻声赶来,也不说话,默默将地上残片清扫干净。
“从此以后,燕朔再无王后,也不会再有和亲公主。”穆寻冷声道。
“是,将军。”芮彤应声,给她送上一杯暖茶,然后又去给她铺床。
她总是这样,一声不响地帮她做完所有的事情,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记不清从何时开始,她们已经有了这样的默契。穆寻也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将她当成自己人,对她从不疑心,甚至说,有些依赖。
当初刚来到燕朔,举目无亲,机缘巧合救了芮彤之后,就开始并肩作战。
她已经习惯了芮彤的照料,而这种已经让她常常忽略芮彤的存在。
“芮彤,我也许,很快就要回北靖了。”
芮彤忙着的手停了下来,她抿了抿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寻舒了口气,像是下了决心。
“前路凶险,我想,你就留在燕朔吧,你若是想嫁人,我便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让你此生无忧。你若是想做点事,我可以让桂月安排你在她身边帮忙,做个女官。你意下如何?”
芮彤双眼含泪,转身蹲在穆寻面前,“将军,可以带我一起走么?奴婢不想离开将军。将军所谋之事,奴婢都明白,就因为凶险,将军更需要信任的人,奴婢一定能帮到将军的。”
穆寻喉头哽住,她重重呼了口气,“你也看到,燕朔这一杖赢得多艰难,北靖之行更不必说,全都是虎豹豺狼,还不仅仅是权谋算计,餐风露宿,头破血流,你何苦跟着我受这罪?”
芮彤哭着摇头,“将军是奴婢的再生父母,没有将军就没有奴婢,奴婢希望能一直跟在您身边,直到您大仇得报。”
穆寻忍住眼泪,还是想劝她,可芮彤坚持跟着她。
“将军不要赶我走,我想一辈子都跟着您!”
门外,阿新也怯生生走了进来,“将军若是走,也请带着阿新一起,我也想一辈子都跟着您!”
她撸起袖子,露出健壮的手臂,“我每日每日夜苦练,就是为了能帮上您,您带着我吧!”
穆寻终于被她俩打动,不再反对。两人兴奋得跟孩子一般,叽叽喳喳讨论起了北靖是什么样子。穆寻悄悄转过脸,擦去了落下的两行泪。
桂月初登大位,千头万绪,日理万机,这晚终于抽空来找穆寻。
“这大王做得怎么样?”穆寻问道。
桂月在她面前也不拘礼,直接躺到了躺椅上,“累是真的累,”她接过芮彤递过来的茶,一口气喝完,“但,这感觉还挺好的。”
穆寻听说了,朝堂上有些老臣欺负她是个女子,又是个孩子,处处想拿捏她。可桂月丝毫没有惧色,凡事倒有自己的一番看法,倒是站稳了脚跟。
穆寻早就看出,她不是寻常闺阁女子,也没有皇家贵女的娇气,骨子里带着傲气和韧劲,是个做主君的好苗子。假以时日,她必定能独当一面。成为一代贤君。
“对了,你跟我说的事情,我都安排下去了,你放心好了。”
穆寻在钦文泰死后,即刻封锁消息,包括后面桂月登基,也瞒得严严实实。
新王还未稳固,等时机合适再公开,省得各方蠢蠢欲动,尤其是北靖。
桂月也下了死令,派了人严加监管,杜绝任何人走漏风声。
接下来的日子,穆寻忙得脚不沾地。她和南亲王一起重新规划燕朔的军事布局,清查旧王时留下的冗兵,整顿各处大营,添置新制兵器。短短数月,燕朔军纪肃然,边关稳固。
北靖这边,没有收到任何关于燕朔王暴毙,新王登基的消息,以为一切安好。
孙岗回京后,马上上朝汇报战马情况。
从朔州购置的新战马已经投入操练,新战马不仅三日奔袭不疲,甚至能驮甲兵急行百里不歇。骑兵冲锋持久力远胜往昔。各部主将皆言若能大规模配发优质战马,军队战力必能翻倍。
另外那些没有配发新战马的主帅收到消息,纷纷上奏索求战马。过去良马稀少,军中常以普通马匹代战马,行军吃力。并且新马耐寒耐旱,草料需求小,补给压力骤减。
殿上几名武将也纷纷附和,要求给自己管辖地配备新战马。
元康对此大为赞同。
“既然新战马有如此好的成效,朕也觉得应加大投入。现有马场有限,难以支持扩军。可再扩充牧场,养出更多战马。届时,北靖铁骑可横扫四方,一统天下。”
“不可!”申绍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陛下,如今国库空虚,边防岁岁耗银,再加上近年灾荒频发,百姓困苦。之前已经花了那么多银子购买战马,理应缓一缓再说。”
兵部尚书皱眉:“申大人,战事才是大事。你可知外敌频繁来侵,百姓困苦,若无强军守边,怕是连立锥之地也保不住。”
“守边靠人,不靠奢侈的良马。”申绍冷声,“我北靖铁骑久经沙场,纵是普通的战马,也能杀敌,何必追求什么优等战马?你们一味吹捧新马,未免太过夸大。”
话音刚落,朝中许多人点头附和。
元康眯起眼,盯着申绍:“你的意思,是让朕放弃养马计划?”
“不是放弃。”申绍恭声道,“是量力而行。国力有限,何必盲目追求?况且陛下,宫中修缮,百官俸禄,百姓赈灾,哪一项能少?若真要拿银子出来,就要削减其他用度,那么请问要削减哪一项呢?”
元康面色不悦。
他当然明白申绍的话。北靖国库确实拮据,若再大举投入养马,户部压力确实不小。
可他同样清楚,战马的价值。他更清楚,边关岌岌可危,若是北方发起强攻,他们哪里抵挡得住?
武将开始不满了,对申绍开始指桑骂槐,呼声渐渐压过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