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的旨意已下,十万京畿精锐浩浩荡荡开赴北疆。
元康已经八百里加急密信送给赵莽,让他准备与京畿精锐汇合,一起奔赴北疆剿灭穆家军。
是日,元康亲自登上城楼送行,看着远去的军队,心中稍微安定。他相信,十五万大军,定能扫平穆寻那个贱人和她纠集的乌合之众。
可回到殿里,一安静下来,又开始心神不宁。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内心。
元辰真的死了吗?此事还是存疑。
若真的死了,对北靖有多大的影响,此事还是存疑。
他想起了那些如同野草般春风吹又生的起义军。
负责此事的张将军数日前已经发了军报过来,说已经抓到了主谋孙三娘,准备押解进京。
算算时日,也该有回来了。可是,并没有看到人。
澶渊那边很安静。这太不寻常了!
“澶渊……到底怎么样了?”
晴天霹雳太多,他对任何事都持有怀疑态度。
不会又出事了吧?
可张将军明明说已经抓到人了,还能出什么岔子?
“难道……死灰复燃?”他想起了元辰之死,这个念头让他心惊肉跳。难道他的死真的改变了什么?
不,不可能!那些起义军不过是些拿着锄头棍棒的泥腿子,就算之前侥幸赢了几阵,也不可能在朝廷大军合力围剿下支撑这么久,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除非……
“穆寻……”元康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恐惧,“是她?不会吧?”
澶渊是从北疆来京城的必经之路,难道真的跟穆寻有关?被她截胡了?
这起义军本来就要反朝廷,若是真的和穆寻联手,那就更棘手了!
他猛地跳了起来,厉声喝道:“来人!传兵部尚书!还有,把派往澶渊的信使名单给朕拿来!朕要亲自核查!”
兵部尚书匆匆赶来,面对皇帝的质问,也是满头大汗,支支吾吾:“陛下……澶渊……澶渊最近确实消息不畅,或许是……是道路被乱民破坏,或是天气原因……”
“放屁!”元康抓起一方砚台就砸了过去,兵部尚书不敢躲闪,砚台擦着他的额头飞过,墨汁溅了他一身,
“五路大军!数万人马!连同地方州县兵马,怎么就没有一点消息?就算道路全断了,飞鸽呢?烽火呢?难道都死绝了吗?!给朕查!立刻派精锐探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朕弄清楚,澶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臣遵旨!”兵部尚书连滚爬爬地退下。
元康喘着粗气,头痛欲裂,那种一切正在脱离掌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北疆的穆寻还没解决,澶渊又出了这等诡异之事。
还有那些要来救元辰的杀手,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一桩桩,一件件,怎么会忽然发生那么多事情!
一阵折腾之后又安静下来,他才发现,随着京畿和部分地方精锐的北调,京城的兵马少了大半,这让他更加慌张。
他更清楚,把各地的驻军都调来之后,边疆已经空了。
若是此事,再有什么事……
果然,他的担心是对的,几日后,一份来自西陲的六百里加急送了过来。
一直臣服纳贡的西笛诸部,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北靖边疆空虚的消息,竟突然联合起来,纠结数万骑兵,寇犯边关,连破两座军镇,兵锋直指西疆重镇!守将苦苦支撑,血书求援!
“西笛……他们也敢!”元康喘着大气,捏着那份奏报,气血翻涌。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屋子都在眼前晃动。
可他手中,可堪一用的机动兵力几乎耗尽!京城不得不守,万一元辰没死,还有什么势力突袭,他招架不住!
难道要抽调前往北疆前线的军队回援?那岂不是前功尽弃,放任穆寻坐大?
蜡烛两头烧已是煎熬,如今是三面起火,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烘烤。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申静筠端着一盏精致的玉盅,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陛下,您连日操劳,龙体为重。臣妾亲手炖了参汤,您用一些吧。”
此刻,元康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发泄,申静筠的话在他眼中变成嘲讽。
“操劳?龙体?”元康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申静筠,“朕看你是来看朕笑话的吧!看看朕是如何被那些乱臣贼子逼得焦头烂额!看看朕这皇帝当得有多窝囊!”
他越说越怒,猛地一挥手,将申静筠递过来的玉盅狠狠扫落在地!
“啪!”
温热的参汤和玉盅碎片溅了一地。
殿内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大气不敢出。
申静筠看着地上的碎片,又抬眼看向状若疯魔的皇帝,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讥诮。
她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陛下息怒!臣妾……臣妾只是担忧陛下圣体,绝无他意!若陛下不愿见臣妾,臣妾这便告退。”
皇帝看着她这副样子,胸中堵着一口气,发泄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更是烦躁,低吼道:“滚!给朕滚出去!”
“臣妾……告退。”申静筠低下头,掩去眸中所有情绪,站起身,姿态优雅走了。转身的刹那唇角带着一丝快意。
就在申静筠退出殿门,外面候着一名准备给皇帝诊病的太医。
“李太医,陛下此刻心绪不宁,恐怕你要小心一些了。”
李太医缓缓抬眸,“多谢娘娘提醒,臣会小心的。”
两人的眼神接触闪过一丝心领神会的微光。
申静筠扫过他手中捧着的药盅,“陛下心神俱疲,李太医可记得下一些去心火的药?”
李太医垂首道,“娘娘放心,陛下的龙体安康是臣的头等大事,臣自当好好照料。“
申静筠微微一笑,“那便好,对了,陛下头风频频发作,你记得给他点上安神香。”
李太医刚想回答。里面传来元康的暴怒声,“李太医在哪?朕头痛得厉害,还不快滚进来给朕瞧瞧!”
李太医整了整衣冠,低眉顺眼地走进去。
申静筠看着他的背影,哼着曲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