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寻命人将申静筠送去太医院后,火速赶到正殿。
只剩下空无一人的密道,阴冷的风从深处倒灌而出。
密道出口被炸得塌了半边,焦黑的断木和碎砖散落一地,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
“竟然让他跑了!”穆寻咬着嘴唇,一路追踪过去。
密道的出口竟然藏在皇城十里外的一处废弃砖窑,地上几道深深的车辙印。
"全城戒严。"穆寻声音冰冷,"许进不许出。所有医馆、药铺严加盘查,但凡有外伤者一律扣押。"
"是!"
很快查到,元康一行人逃往南三里的义庄,从那里换了装束,混进出殡的队伍出城了。
她立即带兵赶往义庄,果然在停尸房发现了一口空棺材,旁边散落着几件孝服。看守义庄的老头战战兢兢地交代,今早确实有一支送葬队伍出城,约莫二十余人。
"追!"穆寻翻身上马,"他们走不远!"
然而追出城外十里,却在岔路口失去了踪迹。
穆寻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路面。其中两个方向的车马痕迹杂乱,而只有东边小路毫无痕迹。
她从路边的草丛中拾起一片染血的金线绣龙纹碎布。
"东边。"她斩钉截铁,"他们故意制造假象,实则往东去了。传令水师,封锁所有河道!"
回到城中,搜捕仍在继续。
士兵们挨家挨户地盘查,城门口排起了长队,每个出城的人都要经过严格检查。
"将军,这样搜下去不是办法。已经引起百姓恐慌了。"
穆寻站在城楼上,俯瞰着这座刚刚经历战火的京城。
她知道,元康不除就一日不得安宁。这条毒蛇随时可能反扑。
"贴出告示。凡提供逆贼线索者,赏金千两。加派暗哨,监视所有朝臣府邸。特别是那些......曾经与元康来往密切的。窝藏逆贼者,诛九族。"
"是!"
这场追捕,恐怕不会这么快结束。
回到宫里,听说申静筠已经醒了,想要见她。
她的脸上有细微烧伤的痕迹,可她的小腿也许保不住了……
申静筠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看清了站在身旁的穆寻。
“……他……死了吗?”她的嗓音嘶哑。
“没死,已经跑了。”穆寻淡道。
“跑了?!”申静筠激动地试图撑起上半身,却又重重跌了回去,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不可能!怎么能让他跑了!我把他的腿都砸废了,他怎么还能跑?……”
她的眼泪瞬间滚落,声音里充满了恨意,“我怎么就没有马上杀了他!我真是恨哪!!”
她拽住穆寻的袖子,“不能让他活下来你知道吗?这个恶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申静筠这才把偏殿发生的事情告诉穆寻,她才知道,原来他们经历了那么惨烈的搏斗。
元康竟然被她废了一条腿,还有一只手。
不对,是他自己亲手砍断自己的手。
穆寻不寒而栗,这样的一个人,太狠太绝。手脚都残废了,被大火围困,竟然还能逃出生天。
竟然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不敢想象,若是他卷土重来,会是怎样一个恶魔。
穆寻叹了口气,“我不会放过他的,我已经让人全力搜捕了。”
她刚想起身离开,申静筠仍然扯着她的袖子不放。
“……对不起。”
一声微弱的抱歉,让穆寻动作微微一顿。
“当那年你去燕朔和亲的路上,你戴的金花冠里的毒是我放的。”申静筠终于鼓起勇气坦白。
往事涌上心头,穆寻一动不动。
“你可以不提此事的,事到如今,我也不会杀你。”
“不,我要说。”申静筠松开了她的袖子,颓然看着自己的腿。“我经历了生死,也看开了。我这辈子,原本是毫无意义的。”
“那时候……我只是想让你身败名裂。”
申静筠继续说着,眼神空洞,“你应该很恨我吧?很看不起我吧?”
穆寻依旧淡然。
“可你又知不知道,其实我很羡慕你。你从小就是京城最耀眼的贵女,不仅穆家唯一的明珠,穆老将军把你捧在手心,让你习文练武,让你拥有……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切。”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苦涩。
“而我呢?虽然说是申家嫡女,可你知道,那时候申家,还是小门小户,勉强和穆家攀上亲戚,也算是一点荣光。我只能拼命地学规矩,学温顺,学一切所谓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嫁个不错的人家,彻底摆脱那种仰人鼻息的生活……”
穆寻依旧背对她,手指却攥紧了。
申静筠开始落泪:“我原本觉得,我这辈子都会羡慕你。后来遇到了元康,是他一步步引导我,让我觉得,也许有一天,我可以拥有你所拥有的东西,我就这样一步步变成了他想让我变成的样子。我开始我嫉妒你,穆寻,我嫉妒得发狂!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你占尽了?”
穆寻终于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直视着申静筠,“所以你就想害我了。”
申静筠自嘲地笑道,“是,我恨你,就想暗算你。没想到,你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把我贬为贵妃。”
穆寻冷道,“我那么做,就是为了报复你……”
话音未落,两个人都愣了,这个报复仿佛像是一个循环,在此后不断地重复。
穆寻一直利用申静筠为自己办事,也不管她的生死。
而申静筠也没闲着,这些年也想尽办法害她。
片刻之后,她们竟同时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可笑吧……真是可笑……”申静筠的笑声渐渐歇止,开始哽咽起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
“后来,我才慢慢地想明白了……我所有不幸的根源,是我的父亲,他把我当作巩固权势的工具……还有元康,他把我当成用完即弃的玩物……我对你的恨,好像……不知不觉间,竟然没那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