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徐翼翼的语气放缓了些,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传说。
“很久以前,我所在的世界,也经历过一场战争。那时候的女人,比你现在惨多了。她们的丈夫,她们的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她们的家,被烧成了灰。”
“你猜她们做了什么?”
红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想不出,除了哭泣和绝望,那些女人还能做什么。
“她们没有哭,也没有找新的男人去依靠。”
“她们拿起锄头,在被炮弹犁过的地里,重新种出粮食。她们走进工厂,用那双拿惯了绣花针的手,去造枪,造炮弹。她们甚至剪掉长发,换上军装,背起药箱,跟着队伍走上几千里,去救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士兵。”
“她们用自己的方式,撑起了一个快要塌掉的国家。”
徐翼翼站起身,走到红姐面前。她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高大而坚定。
“红姐,你觉得,她们手里的武器是什么?”
红姐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觉得喉咙发紧,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是她们自己。”徐翼翼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红姐的心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你很聪明,也很漂亮,更有这片废土上大部分女人都没有的狠劲。这些,都是你的武器。可你却只想着用它们,去换一个男人暂时的庇护。”
“你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那“唰唰”的磨刀声,还在不紧不慢地响着,像是在为红姐内心的翻涌,打着节拍。
红姐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看着她那双清澈又锐利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来,活得像个笑话,一个被废土规则束缚的、可怜的笑话。她猛地抬起手,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像要把那些屈辱和迷茫,统统抹去。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沙哑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告诉我,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翼翼递给她一个记录本。
红姐接过记录板,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让她头皮发麻。
存量、分配、损耗……每一行字后面,都是人命。
她想起自己以前管的那些姐妹。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眼里不过是能换物资的筹码。
手指划过屏幕,指尖微微发颤。
“明天开始,所有物资按量登记。”徐翼翼的声音很平,“每个人的口粮按劳分配。谁干得多,谁吃得好。谁偷懒,饿肚子。”
红姐抬头:“老弱病残怎么办?”
“他们也干活。”
“……他们能干什么?”
徐翼翼看着她:“扫地、洗衣、照顾孩子,这些不算活?”
红姐愣住。
她从没想过,那些只会哭泣的女人和孩子,也能创造价值。
在废土的规则里,弱者只配被抛弃。
“没有废人,只有不会用人的管理者。”徐翼翼在记录板上划拉几下,“还有,那七个'白板',你每天要记录他们的身体数据。饮食起居都要照顾好。”
红姐犹豫:“他们真的能好?”
徐翼翼抬眼,语气不容置疑:“他们必须好。”
“否则这些人就真的没法信我了。”
红姐沉默。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个女人每一步都在走钢丝。
一个错误,万劫不复。
可她偏偏走得稳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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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基地的喇叭响起刺耳的电流声。
“所有人,广场集合。”
人群陆陆续续地涌向中央广场,议论声此起彼伏。
徐翼翼站在高台上,身后的红姐抱着记录板,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三天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从今天起,基地实行工分制。”
徐翼翼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广场。
“什么工分制?”
“又玩什么花样?”
人群里炸开了锅。
“出去巡逻、搜刮物资,记10个工分。”徐翼翼不理会下面的骚动,继续说,“修理设备、看守哨塔,记8个工分。打扫卫生、洗衣做饭,记5个工分。照顾伤员和孩子,记3个工分。”
“一个工分,换一顿饭。”
“十个工分,换一支烟。”
“一百个工分,换一把枪。”
广场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套规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独眼第一个跳出来:“老子带人出去拼命,凭什么跟那些扫地的女人拿一样的吃的?”
他身后的几个手下也跟着起哄。
红姐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你带人出去抢了三箱压缩饼干。”
她翻开记录板,音量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路上吃掉了一箱,剩下两箱还少了半箱。”
“这笔账,你想怎么算?”
独眼的脸瞬间白了。
“你……你他妈胡说!”
“胡说?”红姐把记录板往高台上一拍,“三天前出发的时候,物资库有记录。回来的时候,我亲自清点的。少的那半箱饼干,是不是在你那几个手下的背包里?”
人群里爆发出低低的议论声。
那些曾经被独眼这些人克扣过物资的女人和老弱,眼神都亮了。
独眼想发火,余光却瞥见阴影里的李二牛。
那个男人坐在台阶上擦枪。
什么都没说。
独眼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以后所有物资进出,都得登记。”红姐的声音更冷了,“谁敢藏私,直接扣光工分。饿三天。”
广场上鸦雀无声。
徐翼翼扫视一圈,继续说:“还有,从今天起,大家都要团结在一起,在外的工作,男同志的军事、开垦工作由独眼队长管理,独眼队长可以跟二牛首长一起组建一个工作组,大家进行工作讨论和分工。内勤和库存内部管理由红主任负责,女同志们也成立自己的组织,组织妇女老人和孩子开展工作,会缝纫的负责修补衣物,会做饭的负责食堂,会照顾人的就去看护伤员和孩子。”
“没有例外。”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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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日子,基地像换了个样子。
红姐拿着记录板,整天泡在物资库和各个工作区之间。
她把所有女人都组织起来,按能力分组。
会缝纫的,一天能修补十几件衣服,换来的工分够她们吃饱饭,甚至还能攒下来换别的东西。
会做饭的,负责食堂,不用再担心被男人欺负。
会照顾人的,在医疗区忙得脚不沾地,但每天晚上领到工分的时候,她们的眼睛都是亮的。
那些曾经只会哭泣的女人,第一次发现。
自己也能活得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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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傍晚,
医疗区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妈——妈——”
整个基地都听见了。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向医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