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男人,那个曾经连自己妈都不认识的“白板”,正跪在地上,抱着一个老妇人。
他哭得浑身发抖。
“妈……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
老妇人的手颤抖着,摸着儿子的脸。
眼泪止不住地流。
医疗区外,围观的人群彻底静了。
有人捂着嘴,肩膀开始抽搐。
有人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徐翼翼站在人群外,看着这一幕。
她没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
红姐走到她身边,声音有些哽咽:“他们……真的好了?”
“嗯。”
“那其他几个……”
“也在恢复。”徐翼翼转过身,“只是需要时间。”
红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早就知道他们能好,对吧?”
徐翼翼笑了笑,没回答。
她只是看着远处渐渐平静下来的基地。
这些人,终于不再恐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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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深夜。
控制室里只剩下徐翼翼和李二牛。
李二牛递给她一杯水。
徐翼翼接过,喝了一口。
两人都没说话。
窗外,基地的灯光星星点点。
比三天前,多了很多。
徐翼翼忽然开口:“我们做的这些,够吗?”
李二牛看着她。
“够什么?”
“让他们活下去。”
李二牛沉默了一会儿:“你已经把火种给他们了。”
“剩下的路,他们得自己走。”
徐翼翼笑了笑。
她知道李二牛说的对。
可心里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就在这时,章嘻嘻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炸开。
【叮——基地建设任务完成度:100%】
【恭喜宿主完成第一世界任务!】
徐翼翼浑身一震。
不对。
不应该是现在。
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红姐刚上手,很多规则还不够完善。
那七个“白板”只恢复了一个,其他六个还需要继续治疗。
基地的防御工事还没建好,下一次辐射兽潮来的时候……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异常】
【是否选择延迟传送?】
【警告:延迟传送将消耗额外积分】
徐翼翼咬了咬牙。
“延迟。”
【延迟传送已确认】
【剩余时间:银河历7天】
她松了口气。
七天。
足够了。
七天。
对废土来说太短,对基地的人来说,却像重新开始了解了团结一次。
徐翼翼站在哨塔顶端,俯瞰整个基地。
缝纫区的女人们围坐成圈,针线翻飞,偶尔传来压低的笑声。
食堂冒着热气,孩子们端着碗蹲在门口,吃得满嘴是油。
巡逻队换班时击掌,动作生疏但认真。
这些画面,她都要记住。
“发什么呆?”
李二牛爬上哨塔,递给她一瓶水。
徐翼翼接过,没喝,只是握在手里。
“在想,他们以后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活着呗。”李二牛靠在护栏上,“你该担心的是咱们。”
“什么意思?”
“下个世界。”李二牛点了根烟,“章嘻嘻那破系统说是什么来着?赛博英国?听起来就不是好地方。”
徐翼翼笑了。
系统在脑海里冷冰冰地插话:【请称呼系统代号:CICI。昵称已禁用。】
“听见没?它生气了。”徐翼翼对李二牛说。
“我怕它?”李二牛吐出一口烟,“大不了就是个比废土更操蛋的地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风吹过哨塔,带来远处荒原的尘土味。
“你说,”李二牛突然开口,“我们救的这些人,能撑多久?”
这个问题,徐翼翼想了很多次。
“不知道。”
她很诚实。
“也许那个女人会发起攻击他们就全完了。也许他们能撑十年,建立新的文明。”
“那还有意义吗?”
“有。”徐翼翼转头看着他,“至少现在,他们是活着的。”
李二牛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你还真的很适合做政委。”
“不是做思想工作。”徐翼翼收回视线,“是事实。”
第五天夜里。
医疗区又传来哭声。
第三个“白板”恢复了记忆,抱着妻子和女儿,哭得撕心裂肺。
人群围在外面,没人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
红红姐站在徐翼翼身边,手里的记录板拿得很紧。
她没看医疗区。
一直盯着徐翼翼的侧脸。
“你快走了吧?”
徐翼翼没回答。
“别装了。”红姐声音发紧,“我看得出来。这两天你一直在交代后事。”
“不是后事。”徐翼翼纠正她,“是工作交接。”
“有区别吗?”
“有。”徐翼翼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后事是给死人留的。工作交接,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做好。”
红姐的眼睛红了。
但她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
“物资登记、工分分配、巡逻轮换……”她背得很熟,“我都记下了。”
“记下不够。”
“那还要什么?”
“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没有我,你和独眼就是以后的首长和政委,你们也能撑住这个基地。”
红姐愣住了。
“怎么让他们相信?”
“你这几天做的,不就是答案吗?”徐翼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从一个靠男人活着的女人,变成能管理几百号人的头儿。你比自己想的更强。”
红姐的眼泪还是掉下来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肩膀抖动。
“我怕。”
她的声音很小。
“怕什么?”
“怕搞砸。怕他们饿死。怕守不住……”
“那就搞砸,那就守不住。”徐翼翼打断她,“然后想办法补救,想办法撑下去。”
红姐抬起头。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徐翼翼松开手,“你以为我来的时候有什么计划?没有。都是一步步试出来的。”
“可你……”
“我不是神。”徐翼翼笑了,“我只是比你多死过几次而已。”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
但红姐听出了分量。
她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
不对,是用力呼吸了几次。
“那你走吧。”她说,“这里,我看着。”
第七天。
傍晚。
徐翼翼站在广场中央。
人群聚过来,挤得密密麻麻。
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要走了。”
徐翼翼的第一句话,让广场炸了锅。
“为什么?”
“去哪儿?”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有个女人直接坐地上哭起来。
更多的人眼眶泛红,却还在忍着。
徐翼翼没让他们安静。
她只是等。
等到哭声渐渐平息,等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
然后,她开口。
“我不属于这里。”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广场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来,是因为你们需要有人推一把。现在,你们站起来了。”
“有吃的,有规矩,有能保护自己的力量。”
“剩下的路,”她顿了顿,“得你们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