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翼翼正要说话。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三声,停顿,又是三声。
不对。
刚才的暗号是三声停顿两声。
光头脸色大变:“快!巡检来了!”
几个人瞬间站起来,抓起桌上的武器。
徐翼翼也站起来,手里攥紧螺丝刀。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重,靴子踩在地上咚咚响。
不止一个人。
光头冲徐翼翼做了个手势,指向房间角落的一扇暗门。
徐翼翼刚迈步,门突然被撞开了。
轰!
木屑飞溅。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巡检冲进来,手里端着能量枪。
“别动!”
为首的巡检扫视房间,视线落在徐翼翼身上。
“就是她。”
“就是她。”
巡检队长话音落下的瞬间,光头动了。
他没有冲向门口,而是一脚踹翻了桌子。
桌子带着上面的物品,呼啸着砸向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巡检。
“走!”
光头冲徐翼翼吼了一声,拽着她就往墙角的暗门扑。
轰!
能量枪开火了,灼热的光束擦着徐翼翼的耳边飞过,打在墙上,烧出一个焦黑的洞。
一个抵抗组织的成员怪叫着扑上去,抱住一个巡检的大腿,张嘴就咬。
“啊!”
巡检惨叫,另一人抬枪对准了他。
光束穿透身体,血肉烧焦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老三!”光头眼都红了,但手上没停,一把推开暗门,将徐翼翼塞了进去。
“快走!别回头!”
徐翼翼被推进一条又湿又滑的通道,身后传来更多的枪声和怒吼。
她不敢停,摸着黑往前跑。
脚下黏糊糊的,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后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是光头跟上来了。
“这边!”
他拉住徐翼翼的手腕,拐进一个岔路。他的手像铁钳,力气大得吓人。
两人在迷宫一样的地下通道里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光头才猛地停下,把徐翼翼推进一个狭小的凹陷里。
“别出声。”
他靠在墙上,剧烈地喘着气,汗水顺着那道刀疤往下流。
徐翼翼也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刚才那个叫老三的男人,就那么死了。
为了给他们争取几秒钟的时间。
两人沉默着,黑暗里只有彼此明显又笨拙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光头沙哑的声音响起。
“他怎么认识你?”
徐翼翼身体一僵。
“那个巡检队长,他指着你,说‘就是她’。”光头的声音很冷,“你到底是谁?”
徐翼翼脑子一片混乱。
她不认识什么巡检队长。
不对。
那个人的脸……
徐翼翼努力回想。
那张脸,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是在贫民窟,也不是在工厂。
是在一个……更干净,更明亮的地方。
科瑞财阀总部大楼,顶层,窗明几净的办公室。
一个穿着巡检制服的男人,向一个西装革履的领导汇报工作。
当时她作为编剧部的实习生,正好路过。
那个男人,就是刚才那个队长!
徐翼翼浑身的血都凉了。
“我……”她开口,声音干涩,“我以前……在科瑞财阀干过。”
光头猛地转过头,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徐翼翼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科瑞财阀?”
“嗯,在他们的编剧部。”
“编剧部?”光头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古怪,“财阀专门成立了‘镇压研究部’……他们还设立了编剧部,来应对一系列事项。”
这是他刚刚才说过的话。
光头沉默了。
黑暗中,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人窒息。
徐翼翼终于明白了。
她也终于明白,M-17为什么会说她“缺一样东西”。
她缺的不是人,不是枪。
她缺的是对财阀的真正认知。
她以为自己写的那些,只是剧本,是“舆 论引导方案”,“危机公关预案”。
比如,某个矿星发生小规模骚乱,剧本会设计一套流程:先切断通讯,再放出“暴徒劫持人质”的假消息,然后派巡检“正义执法”,最后再写几篇感人肺腑的报道,歌颂财阀的雷霆手段和人文关怀。
一套完整的流程,一个完美的闭环。
将反抗者定义为暴徒,将镇压美化为救援。
她当时还为自己的“才华”沾沾自喜。
原来,她写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杀死反抗者的子弹。
刚才死掉的那个老三,可能就是死在她亲手设计的“剧本”之下。
“你……”光头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都写过什么?”
徐翼翼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
“我写过……怎么分化他们,怎么污蔑他们,怎么……杀了他们,还能让他们看起来像是罪有应得。”
她的声音在颤抖。
“你写过多少?”
“我写过多少?”
徐翼翼抬起头,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脸,但声音在发抖。
“光是'分化方案',我就写了三十七套。”
光头的呼吸变重了。
徐翼翼继续说:“最狠的一套,叫'英雄叛变'。找到反抗者里最受拥戴的领袖,伪造他贪污的证据。实在不行,就绑他家人,逼他在全息直播里'自首'。”
“然后呢?”
“然后……”徐翼翼闭上眼,“所有人都崩了。没人再敢相信任何人。组织三天内就散了。”
光头一拳砸在墙上。
混凝土碎屑簌簌往下掉。
“我TM早该想到!”他的声音在发抖,“上次七号矿星起义,老刘突然在直播里说自己收了钱,劝大家回去干活。第二天他就上吊了。”
徐翼翼浑身开始抖。
“那个……是我写的第十二稿。”
光头猛地抓住她的衣领,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后脑勺撞在墙上,徐翼翼咬紧牙关没出声。
“你还记得稿号?!”
“记得。”徐翼翼没挣扎,“第十二稿,标题是……怎么用家人逼疯领袖。主管还夸我'细节到位'。”
光头的手一直在抖。
两人对视。
“你想杀我,对吧?”
“对。”光头咬牙,“老刘是我师傅。”
“那就杀。”徐翼翼的声音很平,“但杀了我,你们还是赢不了。”
光头的手松开了。
徐翼翼摔回地上,后背撞在墙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财阀的编剧部有三百多人。”她咳嗽着,“我只是最底层的。真正厉害的剧本,我连看都看不到。”
光头靠墙站着,沉默了很久。
“你要是早说……”
“早说有用吗?”徐翼翼打断他,“我以为自己写的是'故事',直到今天才知道,那些故事都变成了尸体。”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
十根手指,干干净净。
但上面沾满了血。
两人又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通道深处传来脚步声。
不是军靴的闷响。
是……高跟鞋?
光头警觉起来,把徐翼翼按进墙角。
脚步声越来越近。
“光头,别紧张。”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清冷,还带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