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光头身体一僵：“M-17？”

一束手电筒的光照过来。

徐翼翼眯着眼，看到一个女人，踩着细高跟鞋，穿着银灰色长风衣，站在通道里。

她的脸被阴影遮住大半，只能看到轮廓很锐利。

“听说你们被追杀了。”M-17走近，手电筒的光晃了晃，“巡检队长认识你啊，徐翼翼。”

徐翼翼心往下沉。

“你都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M-17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科瑞财阀编剧部第七小组，实习编剧徐翼翼，今天被巡检队长找到。”

徐翼翼不说话了。

“尤其是第十二稿。”M-17蹲下来，与她视线平齐，“'怎么用家人逼疯领袖'，写得真好啊。你知道老刘上吊前，留了什么遗言吗？”

徐翼翼咬紧牙关。

“他说，'我对不起大家'。”M-17笑了，“一个反抗了二十年的老人，最后死的时候，还在为自己'叛变'愧疚。这就是你剧本的力量。”

光头猛地转过头：“M-17，你到底想说啥？”

“我想说。”M-17站起来，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徐翼翼，你欠所有人一条命。”

徐翼翼低下头。

“但我希望和你合作。我们说过要合作的。”

徐翼翼猛地抬头。

M-17背对着她。

“因为你还有用。”

“啥意思？”光头问。

“镇压研究部的教材，我这里有一份完整的。”M-17从风衣里掏出一个数据板，扔过来。

徐翼翼接住，屏幕亮了。

密密麻麻的文字。

《星际反抗组织镇压流程标准手册（第九版）》。

她的手又开始抖。

“这是财阀内部最高机密。”M-17转过身，“但光看没用，你得学会反着来。”

“反着来？”

“对。”M-17走到她面前，“你以前写剧本，是站在财阀那边，设计怎么杀反抗者。现在，你要站在反抗者这边，设计怎么反杀财阀。”

徐翼翼愣住了。

“你会吗？”M-17问。

徐翼翼看着数据板，脑子飞快转动。

财阀的镇压流程，第一步是切断通讯。

那反过来呢？

“如果……”她开口，声音很轻，“如果我们在财阀切断通讯之前，先把他们内部的通讯系统搞瘫了呢？”

M-17挑眉：“继续。”

“财阀的巡检队，靠的是总部实时下命令。”徐翼翼越说越快，“如果我们搞掉他们的指挥中枢，让各地巡检失去统一调度，他们就乱套了。”

光头眼睛亮了：“然后呢？”

“然后我们把矿场起义的消息，同步广播到所有殖民星。”徐翼翼站起来，“财阀最怕的，就是多个矿场同时暴动。镇压一个容易，镇压十个就捉襟见肘了。”

M-17没说话，只是盯着她。

“但这有个问题。”徐翼翼冷静下来，“财阀的指挥中枢，戒备森严。我们怎么攻进去？”

“不用攻。”M-17淡淡地说，“我有权限。”

光头和徐翼翼同时看向她。

“你……现在在财阀里是干啥的？”光头问。

M-17笑了。

“前镇压研究部高级顾问，现任银河议会技术委员。”她顿了顿，“表面上，我还是五大财阀的'共同顾问'。”

徐翼翼倒抽一口冷气。

“你是双面间谍？”

“我只是站在该站的位置上。”M-17转身往通道深处走，“跟我来，带你们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M-17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一个比我更了解财阀的人。”

光头和徐翼翼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三人在迷宫般的地下通道里穿行。

徐翼翼抱着数据板，一边走一边看。

镇压手册里的每一条，她都太熟悉了。

因为那些，都是她和同事们亲手写出来的。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方出现一扇生锈的铁门。

M-17停下脚步。

她敲了敲门。

三长两短。

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老头，花白的头发，脸上全是皱纹，穿着破旧的工装。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M-17。”老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光头和徐翼翼，“这两个是？”

“光头你应该认识。”M-17指了指徐翼翼，“这位，是科瑞财阀编剧部的前员工。”

老头的目光落在徐翼翼身上。

徐翼翼感觉自己被看穿了。

“编剧部？”老头的声音很沙哑，“写过什么？”

“分化方案。”徐翼翼硬着头皮说，“三十七套。”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

“进来吧。”

他转身走进门里。

徐翼翼跟着走进去，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这是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屏幕，闪烁着各种数据和图表。

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全息投影台。

上面显示着整个科瑞财阀的组织架构图。

“这是……”徐翼翼震惊了。

“这是我们的指挥中心。”老头走到全息台前，“也是财阀最害怕的地方。”

光头低声对徐翼翼说：“这位是老K，反抗组织的创始人之一。”

“创始人？”

“对。”老K头也不回，“三十年前，我也在财阀干过。镇压研究部的首席顾问。”

徐翼翼浑身的血都凉了。

“你就是……”

“对，我就是那个写出第一版镇压手册的人。”老K转过身，看着她，“所以我很清楚，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徐翼翼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你以为自己写的是故事，对吧？”老K走近，“你以为那些只是方案，只是预案。直到有一天，你发现那些方案变成了真实的尸体。”

徐翼翼点了点头。

“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老K的声音很平静，“直到我亲眼看到，我设计的'分化方案'，让一个矿场的三千人自相残杀。”

“三千人？”

“对。”老K转身看着全息台，“他们都死了。因为我写的一个方案。”

徐翼翼感觉自己站不稳了。

“所以我叛逃了。”老K继续说，“带着所有的资料，所有的机密，加入了反抗组织。”

M-17接过话：“老K用了三十年，把财阀的镇压体系研究透了。现在，他要教你怎么反向操作。”

老K看着徐翼翼。

“你想赎罪吗？”

徐翼翼咬紧牙关。

“想。”

“那就好好学。”老K指了指全息台，“从现在开始，你写的每一个字，都要变成杀死财阀的子弹。”

徐翼翼走到全息台前。

屏幕上显示着科瑞财阀的组织架构。

她深吸一口气。

不，她不能再只是深吸一口气了。

她要做的，是把这个庞然大物，一点一点拆解。

“从哪里开始？”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