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得孙明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都无所遁形。

他坐在硬木椅子上，双手规矩地放在桌面，眼神透过镜片，试图维持一种受过良好教育的、镇定自若的形象。

邢建伟、顾沉舟和楚风坐在他对面。邢建伟主问，顾沉舟负责出示关键证据并进行逻辑拆解，楚风则在一旁冷静观察，偶尔记录。

“孙明，我们为什么又请你回来，你心里应该清楚。”邢建伟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带着压迫感。

“我不清楚。”孙明推了推眼镜，语气尽量平稳，“该提供的证明我都提供了，我和张强的死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这样反复打扰我的生活，我很困扰。”

“困扰？”顾沉舟接过话头，声音平静无波，他将一台平板电脑推到桌子中间，上面是窗户插销上那些细微刮痕的高清特写照片，“先看看这个。”

孙明扫了一眼，眼神没有过多停留：“这是什么？我不明白。”

“这是张强家窗户插销上的新鲜划痕。”顾沉舟用手指放大图片的局部，“痕迹短促，深入，边缘锐利。技术部门做过模拟实验，这种痕迹，是由一种尖端异常尖锐坚硬的工具造成的。比如...”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孙明，“你工具架上那把暗红色的专用园艺剪。”

孙明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但立刻控制住：“警官，我是园艺师，有各种工具很正常。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难道有刀的人就都是凶手？”

“单凭工具确实不能。”顾沉舟并不着急，他又调出另一组照片，是技术中队用同型号园艺剪进行模拟实验后，在类似插销上留下的刮痕比对图。

“但你看，模拟实验造成的痕迹，与现场痕迹在形态学上高度吻合。专家出具的鉴定意见认为，造成现场痕迹的工具，极大可能就是你这把剪子。”

孙明呼吸微微一窒，沉默了几秒，才道：“世上类似的剪子很多。也许是巧合。”

“好，那我们再说说下一个巧合。”顾沉舟划动屏幕，调出那张有时间水印的培训合影，“这张照片，是你不在场证明的核心。显示案发当天下午四点二十分，你在临江市植物园。”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孙明的语气稍微恢复了一点底气。

“是吗？”顾沉舟将照片背景中那个玻璃温室放大，指尖点在其中几株叶片明显蜷缩闭合的热带植物上，“龟背竹，天堂鸟。这些是喜光喜温的热带植物。”

“在专业温室恒温恒湿、持续补光的条件下，它们的叶片绝不应是这种夜间或极端缺乏光照时才会出现的闭合状态。”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这张照片，根本不是案发当天下午拍的。它是在另一个光照严重不足的时间点拍摄的，然后修改了时间水印。”

“你需要我们联系临江植物园，调取案发当天温室的实时监控和温湿度、光照记录来最终证实这一点吗？”

孙明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声音。伪造证据被当面戳穿，这对他精心构筑的防线是一次沉重打击。

“还有，”楚风冷冽的声音插了进来，他将那份银行流水单的复印件推到孙明眼前，“你解释一下，李刚给你转账了五万块钱，同期，张强又恰好欠你五万元。这又是另一个巧合？”

孙明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想摘眼镜擦拭，手抬到一半又僵住，放了回去。

顾沉舟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施压：“我们已经查明，张强死前曾向省厅实名举报李刚的网点涉嫌严重违规，甚至走私。李刚有充分的动机要让张强闭嘴。”

“而你，孙明，你恰好同时与死者有债务关系，又与李刚有异常资金往来，还具备使用特定毒物的条件和制造密室、伪造不在场证明的能力与心思。”

“所有的巧合都指向你，孙明。”邢建伟的声音如同最终判决，“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

审讯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孙明越来越粗 重的呼吸声。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桌面上。

心理防线在确凿的证据链和层层逻辑逼问下，开始土崩瓦解。

过了漫长的一两分钟，孙明终于抬起头，眼神涣散，之前的镇定和伪装彻底消失，只剩下溃败后的灰暗和疲惫。

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机械地擦拭着，声音干涩沙哑：

“是……是李刚。”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是李刚指使我的。他说张强必须死，那封举报信会毁了他的一切。他知道张强欠我钱，就找到我……”

“说只要我能让张强永远闭嘴，他给我六十万。之前那五万，他说算是定金，由他替张强还给我……”

说到这里，他忽然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哽咽，重新戴回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和一丝扭曲的“自豪”。

“我计划了两个月……真的，两个月。我怎么下毒，怎么制造密室，怎么伪造不在场证明，我练习了无数次……我以为天衣无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

顾沉舟面无表情地听完他最后的“感慨”，迅速整理好面前的笔录，站起身，对邢建伟道：“邢队，他承认了。指使者是李刚。”

邢建伟重重一点头，对记录员道：“让他详细交代作案过程，签字画押！”说完，立刻起身和顾沉舟一起走出审讯室。

楚风看向邢建伟：“邢队，李刚的快递网点，省厅其实已经关注了一段时间，背后可能牵扯更广。如果可能，能否在案件审理后，将李刚及相关案卷移交给省厅统一处理？这有利于深挖扩线。”

邢建伟此刻心思全在抓捕上，大手一挥：“那是后话！现在当务之急是别让李刚跑了！谁知道他有没有得到风声！”

他立刻拿出手机，一边快步走向办公室，一边部署：“立刻申请逮捕令！”

“通知技侦，定位李刚的手机信号！通知下去，所有值班人员准备行动！赵峰！带几个人，跟我去‘迅达’网点！张辉，带一队人去李刚家！速度快！”

警灯再次划破夜空，一场抓捕行动迅速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