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颂把包放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没惊动他,曼曼,你仔细想想,这几年你在京市混,有没有听说过谁是鬼市的常客?或者谁手里有鬼市的入场券?”
秦曼愣了一下,随即苦着脸抓头发,“鬼市?那种地方我只在小说里看过啊 等等。”
她动作一顿,眼睛亮了亮,“我想起来了!上个月有个追我的富二代,叫李凯,整天跟我吹嘘他在地下玩得有多花。”
“有一次喝多了,他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跟我显摆,说那是通往极乐世界的钥匙,还说只要我想去,随时带我见世面。”
“李凯?”贺晟安看向雷诺。
雷诺立刻心领神会,转身去查,不到十分钟,李凯的资料就被送到了茶几上。
京市李家的二公子,典型的纨绔子弟,最近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正四处躲债主。
“他在哪?”温颂问。
“就在离这不远的一家私人会所里躲着。”雷诺回答。
贺晟安站起身,理了理袖口,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走吧,去会会这位李公子,顺便借他的钥匙用用。”
找到李凯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当贺晟安带着几个黑衣保镖踹开包厢门的时候,这位李公子正搂着美女唱情歌,吓得麦克风都掉在了地上。
面对贺晟安这种段位的人,李凯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竹筒倒豆子般把知道的全说了,并且双手奉上了那张黑色的磁卡,卡片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中间印着一个暗红色的骷髅头图案,摸上去冰冷刺骨。
李凯哆哆嗦嗦地说,“这就是入场券,今晚正好有一场大集,听说有好东西要出。”
贺晟安拿过卡片,在指间把玩了两下,然后扔给雷诺,“带上他,让他指路。”
入夜,京市的风刮得更紧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驶离了市区,朝着北郊的一片废弃工业区开去。
这里原本是几十年前的重工厂,后来废弃了,只剩下大片生锈的厂房和疯长的杂草,车子停在一座巨大的冷却塔前。
李凯缩在角落里,指着那个黑洞洞的入口,“就在下面,下去之后别乱说话,别问价,看中了就给钱,看不中就走人,这是规矩。”
温颂从包里拿出两个早就准备好的半脸面具,递给贺晟安一个。
那是纯银质地的面具,只露出下巴和嘴唇,透着一股神秘的冷艳。
“戴上吧,贺二爷。”温颂帮他戴好,指尖无意间划过他的耳垂,惹得男人喉结滚了一下。
贺晟安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声音低沉沙哑,“跟紧我。”
两人下了车,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中间一部老式的货运电梯亮着昏黄的灯。
电梯门缓缓打开,发出生锈的摩擦声,温颂和贺晟安走进去,李凯被雷诺押着也跟了进来。
贺晟安按下负五层的按钮,电梯开始下坠,失重感袭来,随着数字不断跳动,一股潮湿、发霉,混合着陈年尘土和劣质香烟的味道,顺着电梯缝隙钻了进来。
叮的一声,电梯停稳,铁栅栏门向两侧拉开,巨大的喧嚣声像海浪一样扑面而来。
温颂抬眼望去,这是一个由废弃防空洞改建的巨大地下空间。
昏暗的灯光下,密密麻麻的摊位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人头攒动,却没有人高声喧哗。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压低声音交谈,像是一群游荡在黑夜里的幽灵,这里,就是鬼市。
空气浑浊得让人窒息,烟味、汗味和泥土的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令人作呕却又莫名亢奋的味道。
温颂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贺晟安察觉到她的不适,不动声色地侧过身,用高大的身躯替她挡住了大半的人 流和浑浊的空气。
他的手掌始终贴在她的后腰处,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别走散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被周围嘈杂的低语声淹没了一半,却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温颂点了点头,目光开始在两侧的摊位上游移,这里的摊位极其简陋,大多是一块破布铺在地上,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件。
有沾着泥土的陶罐,有锈迹斑斑的铜钱,还有看不出年代的玉器,真真假假,鱼龙混杂。
“老板,这怎么卖?”旁边一个戴着猴脸面具的男人指着一个青花盘子问。
摊主是个穿着军大衣的老头,眼皮都没抬,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
老头摇摇头。
“五万?”
老头还是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五百。”
那人一听,立马掏钱拿货,喜滋滋地走了,温颂冷眼看着,那个盘子是典型的现代工艺品,连高仿都算不上,五百块都买贵了。
但在这种地方,这就是规矩,买定离手,钱货两清,打眼了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他们沿着狭窄的通道慢慢往前走 李凯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生怕遇到熟人,把头埋得低低的。
突然,温颂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一个角落里的摊位上。
摊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正拿着手机打游戏,面前的红布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一堆杂物,有旧书、像章,还有几个破损的瓷器。
温颂的视线穿过那些杂物,定格在一个不起眼的灰扑扑的小碗上,那小碗被扔在一堆旧铜锁旁边,里面还塞了两个烟头,显然是被当成了烟灰缸。
碗口有一道细微的磕碰,釉面灰暗无光,看着就像是路边两元店里的残次品,但温颂的心跳却在那一瞬间漏了一拍。
她蹲下身,装作随意地翻看着摊位上的旧书,随口问道:“这些书怎么卖?”
小伙子头也不抬,“一百一本,不讲价。”
温颂挑了两本民国时期的线装书,然后像是为了凑整一样,指了指那个烟灰缸,“这玩意儿脏兮兮的,送我装个烟头吧。”
小伙子瞥了一眼,“那是刚才别人扔这儿的,你要拿走,给两百块钱。”
“一个破烟灰缸还要两百?五十,爱卖不卖。”温颂皱眉,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行行行,拿走拿走,别耽误我打排位。”小伙子不耐烦地挥手。
温颂掏出手机扫码付款,拿起那个烟灰缸,又顺手拿了两本书,起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贺晟安才低声问:“好东西?”
温颂嘴角微微上扬,从包里拿出湿巾,小心翼翼地擦去碗里的烟灰,又擦了擦碗身,随着灰尘被擦去,那碗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虽然釉面依旧有些失光,但在昏暗的灯光下,却隐隐透出一种雨过天青般的温润色泽,碗口的紫口铁足特征明显,开片细密如蟹爪。
“北宋汝窑天青釉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