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股疯狂的决绝。

他没有回答贺晟安的问题，而是向后退了一步，那只残缺的手掌重重拍在墙壁上的一个红色按钮上。

“既然你们这么聪明，那就留下来给这些宝贝陪葬吧！”

轰隆一声巨响，防空洞入口处那扇厚重的铅制大铁门带着万钧之力砸了下来，激起一片尘土。

与此同时，四周的墙壁上原本用来通风的百叶窗突然翻转，露出了后面黑洞洞的喷嘴。

嗤的一声，刺耳的气流声响起，白色的烟雾从喷嘴里喷涌而出，迅速向大厅中央蔓延。

“是毒气！快跑！”

大厅里乱成一团，那些原本衣冠楚楚的买家此时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有人试图去推那扇铁门，却纹丝不动。

有人搬起椅子砸向通风口，却被反弹回来，大家顿时之间都特别的慌张。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氰化氢，只要吸入一点点，五分钟内必死无疑。”

赵福的声音通过早已布置好的广播系统在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各位大老板。”

贺晟安一把拉过温颂，用西装外套捂住她的口鼻，眉头紧锁。

“雷诺在外面进不来，这门是防爆级别的。”

温颂透过布料呼吸，依然能闻到空气中多了一丝淡淡的苦杏仁味。那是死神的味道。

“不能坐以待毙。”

温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在大厅里飞快搜索。

四周是封闭的混凝土墙，唯一的出口被封死，毒气正在下沉，留给他们的空间越来越小。

她的视线扫过角落里那台正在轰鸣的备用发电机，鬼市为了保证照明和通风，都会自备大功率发电机。

“那个发电机！”

温颂指着角落，“它的排气管肯定通向地面！”

贺晟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发电机的排气管道虽然狭窄，人钻不出去，但它连接着外部的通风井。

“通风井太高，爬不上去，而且管壁太厚。”

贺晟安语速极快，拉着她往那边跑，“除非炸开它。”

“油箱！”温颂大喊，她观察着四周，来不及反应。

两人冲到发电机旁，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一个个倒在地上抽搐。

李凯缩在桌子底下，口吐白沫，眼看是不行了，贺晟安一脚踹断了连接油箱的输油管，柴油汩汩流出，很快在地面上积了一滩。

他从地上捡起刚才那把拆信刀，在那台老旧发电机的外壳上用力一划，顿时之间火星四溅。

“去通风口下面！”贺晟安推了温颂一把。

温颂踉跄着跑到通风口下方，那里有一个检修用的铁梯子，通向高处的百叶窗，她爬上去，回头看贺晟安。

贺晟安站在油泊边缘，手里拿着那个防风打火机，他看了一眼温颂，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让她心安的沉稳。

“捂住耳朵，张开嘴！”

他按下打火机，扔向那一滩柴油，然后转身向温颂扑来。

火焰接触到柴油的瞬间，并没有立刻爆炸，而是顺着油管一路烧进了油箱内部，只有短短两秒的死寂。

轰！

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温颂耳膜剧痛，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金属碎片和碎石，狠狠地撞向通风口。

原本坚固的混凝土墙壁被炸开了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大洞，露出了外面漆黑的泥土和盘根错节的树根。

但也因为爆炸的威力太大，通风井上方的结构发生了坍塌，无数碎石像雨点一样落下。

“小心！”

贺晟安在爆炸响起的瞬间就已经扑到了温颂身上，将她死死压在身下，用宽阔的后背为她挡住了所有的冲击。

温颂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卡车撞了一下，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压出去。

她听见贺晟安发出了一声闷哼，那是极力忍耐痛苦的声音。

一块拳头大小的混凝土块砸在他的肩胛骨上，温颂甚至能感觉到那种骨肉被撞击的震动。

“贺晟安！”温颂惊恐地喊他的名字。

贺晟安的声音有些发哑，他撑起身体，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顾不上擦，“走，毒气还没散，快钻出去！”

那个被炸开的缺口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是一条倾斜向上的土坡，那是刚才坍塌形成的通道。

温颂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憋了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手脚并用地爬进那个缺口，泥土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她回过身，用力拽住贺晟安的手臂。

贺晟安的动作明显比平时迟缓，他的背部一片血肉模糊，西装衬衫被血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但他依然咬牙坚持着，借着温颂的力道，一点点爬进了通道。

身后的防空洞里，大火还在燃烧，毒气与火焰交织，将那里变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两人在狭窄逼仄的土洞里艰难前行，锋利的石块划破了温颂的手掌和膝盖，她却感觉不到疼，她只有一个念头，爬出去，活下去。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亮光和流动的冷风，那是出口。

温颂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吸入那带着土腥味和青草香气的冷空气。

她从那个隐蔽的排风口探出半个身子，这里是废弃工厂后山的一片荒草地，杂草足有半人高，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贺晟安，我们出来了……”

她回过头，想拉贺晟安一把，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擦着她的脸颊飞过。

砰的一声，子弹打在她手边的泥土里，溅起的泥点子崩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低头！”

贺晟安猛地按住她的后脑勺，两人顺势滚进了旁边的草丛里，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像雨点一样打在他们刚才藏身的排风口附近，激起一片尘土。

“是雇佣兵。”

贺晟安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他靠在一棵枯树后面，迅速观察着四周的地形，“赵福早就安排了后手，他没打算让任何人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