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程故之坐在病床旁边，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这个数年来在沛城叱咤风云的男人，面对着眼前的场景，一时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着程老夫人虚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眼前的程老夫人，终于像是一个年近七十岁的老妇人了。

她两鬓斑白，一缕缕银丝遮过了寥寥无几的黑发，深陷的眼窝和那些一夜之间堆满的皱纹，让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苍老了远不止十岁。

可是，明明只是才过了两个多月而已。

想起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容光焕发的模样，趾高气扬地让他跪在她面前，对他大呼小喝着。

那一次，程故之怎么也没有想到，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让这个他以为永远都不会老的女人，变成了现在这副令人感慨的样子……

“现在，你一定……很恨我吧？”

程老夫人没有回答程故之的话，甚至一眼都没有回头看他。

她的视线落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口中发出羸弱的声音，让人听到便皱起了眉头。

程故之明明知道她看不到，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开口，反问她：“我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这一年里，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我想把程氏从你的手里拿回来，我……想让你失去现在的一切。”

“这个话题，我记得我们上次已经谈过了，不是吗？”

“呵呵……”

听到程故之的话，程老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带着些许苦涩，还有一丝自嘲的意味。

她停顿了很久，直到墙壁上的挂钟嘀嘀嗒嗒地走过好几圈，才缓缓发出了声音。

“是啊……现在想想，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还真是闹得很不愉快啊。”

“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

“不，你听我说……那、那些事情，我应该向你道歉……”程老夫人说出这句话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孩子，是我被嫉妒逼疯了，失去了理智，所以才做了那些伤害你的事情。其实，不论你的身世究竟是什么，可那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啊……错的人，是他们，不是你……你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

程老夫人的道歉，让程故之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什么。

宽恕？还是安慰？

这都不是他所擅长的事。

见他不语，程老夫人苦笑一声，又接着说到：“上次，我抓了那个丫头，用她来威胁你。我知道，她是你的底线……所以，你其实一定很恨我吧。我现在……最庆幸的事情，就是当时我没有伤害她。否则的话，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得到你的原谅了吧……”

“可、可是……故之，那个丫头……你知道她的身世，你也应该知道，你和她……是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的……”

提及黎亚亚，程老夫人眉间皱起一道深深的皱褶。

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程故之直接打断了话音。

“今天我不想谈这些。你现在身体不好，还是好好休息吧。”

“呵……休息……说不定，再过几天，我这两眼一闭，就真的可以永远休息了吧。”

“不会的，我会让他们治好你。”

程故之说谎了。

刚才在门外，他对陶琦都没有忍心说谎。

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面对程老夫人的时候，他却不假思索地说了谎。

听到他的话，程老夫人终于侧过头来，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