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长安街热闹的街头行驶，车厢里许久未见的二人也是相谈甚欢。

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卫榕，慕云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笑意渐隐：“你在宫中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卫榕笑容一怔：“为何会这样问？”

慕云说起了方才看到的在宣武门纠缠卫榕的太监，并表示卫榕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可以拜托宫中的姐姐帮他。

“不用不用，那是在翰林院伺候的小太监，是梅公公的干儿子，明明前途大好，却偏偏想要出宫，真是搞不明白，”卫榕面露歉意，从怀中拿出一只贴身放着的胭脂，“回京之后事情太多，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看贵妃娘娘，本是打算这几日过去的，没想到你都已经回京了。”

慕云笑，伸手接过：“没关系，正好我已经回来，就亲自去把东西给我姐姐吧。”

“娘娘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听宫中的人说，贵妃娘娘深得陛下的宠爱，还有了身孕，大家都说娘娘如果诞下龙子，说不定就是陛下最喜爱的那一个。”

卫榕本想说点让慕云高兴的事情，谁知他的神情却越发的黯淡下来。

“生在帝王家，或许也不是个好事。”

卫榕心中一沉，抬起手来轻拍慕云的肩膀，轻叹一口气。

圣心难测，皇子们为了那个位置不惜手足相残，打的头破血流，就连皇甫南那样的人，都对着那个位置跃跃欲试。

看着慕云，卫榕忽然眼睛一亮，强撑兴奋道：“对了，今日厉公子和我说，过几日等我休沐，就请我和明瑶吃饭，到时候你也去吧，大家都许久没有见面了，正好聚一聚。”

听到是厉祯霖邀约卫榕，慕云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哎呀，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你不是说还要回去清水镇吗？现在还未确定归期，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要离开了，趁着这时候，我们当然要好好聚聚啊！”卫榕劝说道。

慕云犹豫了一会，抵不住卫榕的规劝，只好点了点头。

卫榕开心的笑：“那后日中午我们在醉江楼见面！”

慕云嗯了一声，心事重重。

***

晚上，夜色渐浓。

房中的地龙烧得暖烘烘，卫榕和卫嘉良正在老爷子屋里，陪他玩着牌九。

老爷子玩高兴了，哗啦一下把手中的牌子扔到桌上：“赢啦！”

卫嘉良幽怨的看了老爷子一眼：“爷爷，你这不是耍赖？一张牌都没出去，这就叫赢了？”

“我说赢就是赢，你有什么意见！”老爷子抬起手照着卫嘉良的头顶就是一巴掌，“乖孙，你说是不是？”

在侯府里，能有资格成为老爷子乖孙的人，只有一人。

卫榕弯腰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玉牌，笑道：“爷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哥你听着便是。”

“哼！”

老爷子洋洋得意，高兴的跺了跺脚，卫榕眼角一瞥，就看到祖父的鞋底上沾满了泥垢。

她眉心微颦，坐直了身子：“爷爷，今日你都去哪了？”

“一直都在屋里待着啊！”

老爷子手指拨弄着玉牌，心不在焉说道。

卫榕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转头看向卫嘉良：“大哥，你去院里的小卓子找来，既然爷爷不告诉我他到底去了哪里，那我自己去问。”

卫嘉良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下意识朝着老爷子看去，做出要起身的架势。

“哎哎哎！别别别”

前一秒还在专心玩着玉牌的老爷子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抓住卫嘉良的胳膊，“不准去告诉小卓子！他要是知道了，那我以后就永远没有办法出去玩啦！”

名为小卓子，其实本人是个年过三十的壮士汉子，是老爷子以前将士的儿子，从小就跟在老爷子身边，是上过战场的真汉子。

“出去玩什么了？”卫榕眯起眼睛，“谁带你出去的？”

“是……是……”老爷子支支吾吾，眼珠子转来转去，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卫榕看了老爷子一会，叫着卫嘉良就站起身来，朝着门口大步走去：“卓叔叔，我爷爷他……”

“乖孙！乖孙！”

老爷子被卫榕的举动吓坏了，一个箭步冲到卫榕面前，伸手挡住了她，“不能告诉小卓子啊，我……我告诉你便是！你若是告诉小卓子，以后我就真的哪里都不能去啦！他每天跟着我，我都要烦死了！”

卫榕叹了一口气，扶着爷爷坐到榻上，语重心长道：“卓叔叔是在保护你，是在陪着你，你怎么会觉得烦恼呢？”

老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表明自己的态度。

卫榕无奈一笑，和卫嘉良对视一眼，后者眼中也是深深的无奈。

“那爷爷，你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保证不告诉卓叔叔。”

“真的？”老爷子半信半疑。

“真的，我可是你的乖孙呢。”卫榕确定道。

一听到乖孙这样说，老爷子高兴的笑起来，紧紧抓住卫榕的手：“我听厨房里的小王说，城隍庙许愿很灵验，我就让她带着我过去啦！”

城隍庙？

卫榕皱眉：“你去城隍庙许的什么愿？出府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或者是大哥也好，你就跟王大娘出去，若是路上发生什么……”

“看看看！你就会吵我！”老爷子甩开卫榕的手，一副气鼓鼓模样。

被这幅老顽童样子逗笑，卫榕只能妥协：“好好好，我不说你了。”

“小王说城隍庙的土地爷求子很灵验，你快成亲了，我就想着去给你求求子嗣，生儿生女不在乎，只求你能百子多福。”

卫榕心神一震，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爷爷：”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是小王啊，”老爷子笑道，“她告诉我，如果我这样和土地爷说，土地爷就会很高兴，就会保佑你啦！”

知道爷爷对卫榕好，但从没想过竟然还能做到这种地步，卫嘉良佯装吃醋：“爷爷就只有卫榕一个孙子？我不是？”

“谁叫你还不成亲的！”看着老爷子糊里糊涂的，想不到还是心里清，“你弟弟都要成亲，都要当父亲了，你八字还没一撇呢！”

“又是王大娘教的吧？”卫嘉良嘀咕一声，“改日一定要好好说说她，不要把爷爷带坏啊！”

老爷子抓住卫榕的手，认真道：“你成亲之后要好好的，好好对待媳妇，以后生一个大胖小子给爷爷玩……”

卫榕听得心中一片苦涩，在爷爷的世界里，她就是个男子，是对大伯思念的寄托。中年失去最疼爱的儿子，对爷爷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就算是为了爷爷，她都不能放弃，死也不能被其他人发现自己女子的身份，女扮男装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她沉默良久，将要点头之际，就听卫嘉良蓦的开口。

“生一个大胖小子的任务，爷爷交给我便是，和二弟说这些做什么，这不是给他增加负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