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捏着手里的玉佩，轻轻一枚，入手温玉，却感觉有千斤重。

这是她第一次后悔对暮成雪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后悔将来会一直充斥在她的生命里。

暮成雪不愿意气氛太过感伤，扶着陈皇后抬脚迈步，慢慢的往未央宫走去。

“说起来，今日倒是没有瞧见红叶。”

陈皇后将玉佩贴身收着，脸上挤出笑容，顺着话往下说：“是啊，她现在……日子有了期盼，若不是为了我，也许早就离开京城了。”

暮成雪笑：“怎么会，即便没有你，她的心里也未彻底放下陈家。”

那日在玲珑赌坊遇见陈诺以后，陈红叶悄悄找了她，请她在不让御昭冕知道的情况下，查一查陈家在此事中陷得多深。

这件事她思前想后依然告诉了御昭冕，御昭冕沉默良久，说陈红叶这是放不下陈家。

“她的心和我不一样，”陈皇后摇着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的心比我狠，你瞧着她似乎牵挂颇多，其实若真的到那一日的话，她也许会亲手灭了陈家。”

暮成雪顿足，诧异的看向陈皇后，陈皇后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身影说不出的萧索。

暮成雪终于明白刚才陈皇后的嘱托代表着什么，不仅仅是希望她放过陈家，希望御昭冕能够不冲动，更希望的是，请她一个外人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帮着陈家走回正途。

她凝眉，失笑，想法如此美好，可是她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圣人，从占据身体的第一日起，她就告诉自己，为的是快意恩仇，是过好自己的日子，而不是为了旁人委屈自己。

虽然如今这一点似乎有些松动，她心里有了一个男子，这个男子能够让她放下一切原则，一切顾忌，只为能够陪他过一辈子。

想起御昭冕，暮成雪忍不住露出笑容，快步追上陈皇后，说起旁的事情。

不管将来会如何，今朝有酒共饮，那就今朝醉！

戌时三刻，推迟了一个时辰的宫宴正式开始。

虽然这次宫宴的主角应该是远道而来的南疆使者萧清河以及两位皇族之人，可事实上，南疆那一席上，只有萧清河一个人坐着。

“大皇子和小公主说是身子不适，要晚一些来。”

天启皇帝不置可否，宣布宴会开始，萧清河举杯喝酒，神态自若。

“御王，可愿意陪在家的喝一杯？”

御昭冕身边坐着暮成雪，两人正说着话，闻言抬头看过去，就瞧见萧清河眼神灼灼，面含微笑。

御昭冕皱眉，轻笑，举杯，案几下的手却握成拳。

暮成雪看在眼里，朝着黄泉示意，黄泉下去安排，不一会儿就见歌舞停，四周安静。

“皇上，镇国公主说，有人想要给南疆使者献舞。”

萧清河低着头没说话，天启皇帝收回眼神，哈哈一笑：“准！”

歌舞再起，节奏与之前大不相同，鼓点声非常密集，顿时引得所有人抬起头来。

萧清河脸色一白，猛然看向门口，就见一个黑衣女子一身铠甲，疾步朝着大殿上走来。

鼓点一个起落，女子拔剑而出，一套剑法挥舞的虽然气势不足，但是却每一招每一式都到位。

“啊，这是萧家的剑法！这是萧家当年的剑法！”

萧清河脸色已经由惨白渐渐转阴，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身穿盔甲的女子身上挪开眼，这是萧家的剑法。

暮成雪勾唇，对着御昭冕点头，案几下，她掰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塞进去。

萧家的剑法，只有是萧家的人都必须会，不管你是弱不经风的小姐，还是沙场点兵的将军，必须都会。

“她如何能同意的？”

“她不同意，我给下了药，让她只要听见这个鼓声就必须起舞。”

御昭冕渐渐松开手，失笑摇头：“你这倒是够坏的。”

暮成雪难得露出得意的笑容：“这还不止，你看门口。”

大殿门口，姗姗来迟的公孙兄妹像是被人钉在了门口，脸色黑的几乎融入夜色，这萧家的剑法，他们是见过的！

萧清河却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他的整个视线已经在那女子的身上无法挪开，他想起了往事。

当年，婷儿刚嫁给他的时候，也为了博他一笑悄悄学了萧家的这套剑法，婷儿身子弱，即便穿上了盔甲，舞出来的这套剑法也没有多大的气势。

可是婷儿却坚持将整套剑法都练下来，即便没有气势，可只要神似了！

他瞧着眼前的那个人，盔甲遮面，明明和婷儿一样弱不经风，却依然一招一式都没有错，甚至整个人累到胸口起伏，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剑。

他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要朝着那人走去，瞪大着眼睛，努力将眼前的人和当年的那个女子分开，可是做不到！

做不到！

御昭冕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和萧清河相知多年，虽然如今已经形同陌路，甚至各为其主，但是彼此的了解还在。

他的脸色逐渐对不好看，听见暮成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竟然利用他忘不掉自己妻子这一点。”

御昭冕没有说话，刚松开的手又再次握紧。

暮成雪忍住痛，说道：“他折磨了你三年，这个仇不管你报不报，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今日这一舞，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那些御昭冕做不了的事情，她来做，那些御昭冕不能下手杀的人，她来杀！

“你想怎么样？”御昭冕低低的问道，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克制。

“有冤抱冤，有仇报仇。不管是对谁，都是一样的。”

御昭冕的手心再次握紧用力，僵硬着转过头看着暮成雪：“可若是他愿意改呢？”

暮成雪望着眼前的人，那眼底的惭愧和愤怒是遮掩不住的，即便他心里非常清楚，当年白虎城一战自己做的没有错，可再次面对萧清河的时候，他依然会感觉惭愧。

“他不会变的。”

因为人死不能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