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晌午时分，萧湛进了宫，本该去见皇帝的，但张德全却守在宫口门，替皇帝传了一句话下来：“皇上去了未央宫，临走吩咐：靖王殿下若来了，便请去皇后那边……殿下，请随咱家来吧……”

未央宫是皇后的寝宫。

于是萧湛马不停蹄就由张德全带着去了未央宫，一进门就觉得整个未央宫今日很不一样，廊道上摆满了各种花花草草，宫婢们更是齐集着排个两列，一见到他，就恭恭敬敬行了一大礼，“叩见靖王殿下……”

以往，他若来未央宫请安，可没这种待遇，还得在门外头候着，待奴婢禀报了，皇后得空了，才能接见，今日这阵仗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起吧……不必多礼……”

“礼多不怪……”安公公笑着上前哈着腰道：“殿下，请吧，皇上和皇后正等着您呢……”

“嗯……知道了……”萧湛整了整衣裳，走进了进去。

一进正殿，就看到皇帝和皇后有点不合身份地迎了出来，他一怔，忙下跪行礼，“臣叩见皇上，皇后……”

“别跪了别跪了……”皇帝直接就把人扶了起来，关切地打量着，说道：“嗯，不错不错，睡了觉，气色倒是好些了……”

“是啊，昨晚上面色可差了，湛儿，你身体本就不好，要不就直接住元宸宫吧，这样本宫和皇上也好就近去看你……”皇后连连应头。

才不要呢！

“谢皇上和皇后关心，臣下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昨夜的伤真的只是小伤……养几天就没事了……”他婉谢，眼下，他只想和云苒住在神仙居，其他任何地方对他都没半点吸引力。

皇后神情忽变得有点受伤，凝眸一睇之后，不觉轻叹一声，道：“湛儿，你是不是在怪我和皇上，昨儿夜里，关于你的身世，我们已经彻彻底底弄清楚了，可事到如今，你却还是一口一声‘臣下’，你……你这是不想认回我们吗？”

皇帝难得一次和皇后意见一统，点了点头，温声道：“湛儿，事到如今，你是不是也该改口了……”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萧湛就知道他们这么急得召见自己，就是为了这件事，他转了一下眼珠子，抱拳解释道：

“回皇上，回皇后娘娘，血脉一说，我们这个时代，无法从根本上得到验证。臣不是不想认回双亲，只是怕万一那常雪锦只是在胡说八道怎么办？万一臣下既不是先皇血脉，也不是皇上皇后的血脉，冒冒然相认，最后若只是一场闹剧，那便是形同欺君，故，臣以为，这事需得格外慎重。臣不想让人在暗中猜忌，说是臣下为得储君之位，而联合一群宵小之辈，于暗中演了这么一出戏。故臣以为……还是暂不相认的好，他朝若能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验证了臣下的的确确便是二位的血脉，再认也不迟……”

皇帝却挥了挥手，“不必了，朕已经知道你便是朕的亲生儿子……”

说得无比肯定，这倒让萧湛惊奇，“皇上何以如此确定？”

“这里有封信，你且看一看吧……”皇帝自怀里取出一封信递了上来。

萧湛接过抽出信笺，一大篇飘逸洒脱的字体立刻映入眼帘，这书法，当真是让人阅之心神俱舒。

但见上面写道：

“大齐皇帝陛下御览：

“宇闻滟自夫君亡故，便无意朝中纷争，于一切皆心灰意冷，故宫旧景，皆能令人睹目思人。为了从这种压抑的生活环境中解脱出来，滟决定逃离皇宫，远去东海隐居。故在生产之际，曾令人抱得一婴孩，欲伪装生产事故，借机离去，留下一稚童，但为抚慰太后亡子之后又痛失爱孙。

“过程很顺利，一切皆如滟之所愿，滟终于远离皇宫，修心养性于世外无争之地，唯一憾事，雪锦替滟易容假死，惨遭毒害，毁了容颜。此事，典定了今日之祸一隐患。

“雪锦恨南宫一族由来已久，而滟却一直未知。

“直到如今，滟始知，侍女雪锦，和侍卫钟一鸣，既为私怨，亦是为滟抱打不平，当年竟抱得皇后之子藏于私处，后以皇后之子替换滟所生之子，但为了复仇……

“今日滟便在瑞京城内，可惜还是晚来一步，未能阻止雪锦之疯狂，滟为雪锦所造成的杀戮而心怀歉疚。故特此修书一封，就此说明，只愿皇上皇后与靖王殿下，一家终可团聚，父子夫妇齐心，兴盛大齐，永避战乱，此为先皇之心愿，亦是滟之心愿。

“本该当面致歉，却又惧人言可畏，毁了平静生活，故匆匆离去，还望陛下理解。

“请代滟向太后请罪，太后之孙如今已长大成人，生性敦厚，品貌绝佳，并已婚娶，且夫妻美满，生有一双稚女娇儿。一家六口，今隐居于世外桃园，享天下太平，甚感皇上勤政之福，愿吾大齐，长盛不衰……宇闻滟敬上。”

竟是先皇后的手书——不，应该说是宇闻滟的请罪信。

“这是先皇后的来信，这字迹，这凤印，错不了，她喜欢在凤印当中写上这么一个小字：兴……所以，湛儿，你的确是朕和皇后的亲生儿子，这一点已经不用置疑了……”

皇帝的话才落下，皇后点头跟着附和，“是的，湛儿，我肯定你是。其实，你长得有点像皇上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有没有可能是皇上和先皇后的儿子……”

这个猜测立刻引来皇帝轻声利叱：“你在胡说什么，朕与先皇后，不，朕和宇闻滟就是最要好的朋友。朕是很欣赏她，也曾动过一些邪念，但朕及时迷途知返，是以，外头那些谣传，都只是谣传……不可当真……宇闻滟所生之子，的的确确是先皇之子……”

皇后咬了兄弟唇瓣，深吸一口气，这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儿子就在眼前，她只想把儿子认回来，“是是是，是我胡言乱语了，湛儿，如今，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好像是没了。

萧湛想了想，只得再次跪了下去，这一次，他改了称呼，叩首认亲，“父皇，母后，儿臣萧湛给你们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