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第三次动情的时候,安宁率先做了那个半路停下来的人。
她用手拂开齐醉贴上来的脸,又挥开两个人吞吐出来的酒气,弥漫在吊灯周围的烟雾团团散开,齐醉一张脸因为情动涨的通红。
“你什么意思。”安宁把手插进长发里,情欲埋进墨色里,她抬眸看他。
齐醉也不说话,仰着头,盯着客厅上空的吊灯,一直看。
过了一会,男人从沙发里起来,脱下身上的毛衣和灯芯绒长裤,当着安宁的面,穿回了自己的白色衬衫。
安宁也不回避,直勾勾地望着他。
一直看着他进了厕所,又从厕所里出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玄关处。
门被人打开了,又轻声关上。
他走了。
跟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的。
还顺了包她的红塔山,安宁看着客厅茶几上消失的烟,无力地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膝盖。原本夹在钱包里的避孕套被她扔进了垃圾桶。
四天的时光一晃而过。
罗伯特说:“我足以把我的一生塞进那四天里。”最后罗伯特没有带走弗朗西斯卡,齐醉没有带走她。他们有足以使人刻骨铭心的雨中离别,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红塔山和未开封的避孕套,还有散落一地的荒诞。
......
顾梓愣在沙发里,长久说不出话来。早知道就不跟着过来了,他真不想看见任时阡。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越野驶过,停在院子外面,两个男人下了车。
“诶?是小阡和小染来了吗?”姥姥听见外面的动静,满脸欣喜地走到院子里去迎接。
任时阡穿着黑色夹克,一身黑,脖子上的刺青一直延伸到下巴,唇钉被取了下来。进门就抱了姥姥,给姥姥拜了年。任时染跟在后面,视线越过两人,搜寻着某个人的身影。
“姥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好孩子,吃饭没有啊。”姥姥笑眯眯地抱着两个人,推着他们进了屋。
“吃了过来的。”
“好好好,吃了就好,快进来坐。”
一进来就看见顾梓坐在沙发上,黑着脸,故意不去看他。姥姥摸着任时阡的手,看看顾梓,又看看他,顿时感觉气氛不对。
“这是怎么了,小梓,小阡回来了你怎么一声招呼也没有?”
“他也配。”顾梓撇过脸去,赌气般轻哼一声。
“诶?这是...你们两个怎么了?”姥姥觉得疑惑,又转过头去问任时阡,显得有点着急。
“你跟姥姥说说,到底怎么了?顾梓可不是这种脾气的人啊。”见他也沉默不语,姥姥眉头皱的更紧。
“没事,姥姥,闹了点小脾气。”任时阡望着对面那个生气起来像小河豚的人,安抚地说。
“那就好,别伤了和气,两个人要好好处,小时候玩的多好啊。是吧,姥姥可喜欢你们两个了。”
“......”不小心听到两人的悄悄话,顾梓一处火气没处撒,你他妈才闹脾气。
这边,任时染小心翼翼的坐到了顾回的旁边,隔着一米远就闻见了两个人之间浓重的火药味。
顾回低着头看群里发来的一套考卷,旁边沙发突然塌陷下来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朝着一直看着她的人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开学?”任时染瞅了瞅她的卷子,搭话道。
“十号。”
“有不会的可以问我。”去年已经毕业了,今年刚上大学,高中的知识大致没有忘光。
“好。”顾回点了点头,继续做试卷。
任时染见女孩不说话了,就一直撑着下巴望着她,望着望着就入了神。
记起刚认识女孩的时候,她还是小小的一团,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点到现在都没变。
他知道她跟自己很相似,他听不见的时候,就喜欢沉溺在只有视觉构成的情景里,他最喜欢看她的画,在某网站她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画手的时候,顾回一定不知道,在她数以万计的粉丝里,有个她早就熟识的人一直默默追随着她。
不过她很幸运,至少比他更幸运,通过后来的治疗,她耳边的世界恢复如初,而他摘掉助听器,周遭就会瞬间遁入无边黑暗。
在与她断联的那段日子里,他经常想起她,那个喜欢把自己埋在沙堆里的女孩,她总是喜欢给他逐个介自己塑造的小人物,画了新的连环画也总是第一个拿过来给他看。那个时候没有小孩愿意跟他玩,他有时候听不见,只能被漫无边际的孤独包围。
偶尔,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一缕孤魂,误闯到了这个并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顾回也总是独来独往,不过她好像对此并不在意,甚至非常享受。她的出现,让任时染觉得,自己并不是异类。
任时染越去怀念,就越失落。明明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那段回忆,在顾回那里却好像分文不值。
这太荒诞了,真正重要的东西,或者说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不是总有一天会突然消失。
“对了,今天凌晨海边有场篝火晚会,你们几个要不要去热闹热闹?“坐在一边唠着家常的姥姥想起来,对着几个孩子说。
“好。”任时阡不自主地望向顾梓。
“不去。”顾梓像是感应到了某人的目光,坚定地拒绝掉。
“你去不去?”姥姥又追问。
“不去!”又被坚定地拒绝了。
“你到底去不去,别跟姥姥作对。”这次更像是逼问,甚至向顾父投去求助的眼神。
“顾梓,你多少年没回来了,去跟儿时的伙伴们聚一聚。”顾父帮着在一旁劝和。
“听话。”
最后,顾梓被顾父逼着提上了任时阡的那辆越野车,一群小孩也跟着跳上了车,吵吵闹闹地驶向了海滩。
两旁的槟榔树飞驰而过,环岛的夜风迎面吹拂而来,差点把每个人身上的单衣掀起,惊起一车欢呼。
“好爽啊。”有人从后车厢摇摇摆摆站起来,冲着对面的岛屿大喊,是小胖,数年过去,他的面貌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甚至还在增脂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注意到儿时欺负过的任时染也在其中,移过去跟他搭话。
“对不住啊,小时候总是冒犯你。现在懂事了,总觉得当年做的太过分。”小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事,都过去了。”任时染笑了笑,无所谓地抖抖肩。
“那你...这里怎么样了,好点了没?”小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
长久的沉默之后,车差不多已经开到了海滩边。
“还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