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任时染的这番话,顾回很久不再理他。
一个月之后,林初白突然离世的噩耗传入顾回耳中,任时染觉得难以置信,生活难道是场戏剧表演吗?大厦的崩塌仿佛只是一瞬间。
他不清楚林初白的离世是因为什么原因,顾家兄妹临走前,顾姥姥背着手立在门槛前,目光混沌,仿佛找不到焦点。
等他们都走了,任时染才听清楚姥姥说了些什么。
“这要在我们那个年代啊,心里头要是不舒服,给半片阿司匹林说不定比什么都管用哩。”
说完摇了摇头,挽起裤脚回了院子。
顾回这次是彻底离开槟榔岛了,走时,任时染发现她的眼睛比来时钝了,好像要永远失去了光彩。
这场凭空而降的灾难对他而言像是一场冗长的训诫,让人绝望的似乎望不到尽头。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女孩忘记了他,一段记忆居然凭空消失了。
女孩走前遗落了很多东西。林初白寄给她的成堆的信件画册和那本影册。
在后来很长的时间里,哥哥辍学做起了纹身,资助者主动与他们断了往来,他们从槟榔岛又辗转到他大学所在的城市生存和生活。
在这段乏善可陈的几年里,他翻来覆去把这些信件读了许多遍。
为什么他笃定顾回手腕上的纹身一定与林初白有关,在这些零落的信件里或许可以找到答案。
……
“你认识我是几岁时?“
顾回的突然发问使任时染的思绪悠悠忽忽地从旧时间里抽离出来,他把眼神聚焦,仔细看清了眼前的女孩。
“大概是12岁吧。”任时染原以为她对从前产生了兴趣,可是她只问了这么一句就打止了。
躺在顾回裤脚上的橘猫这会因为饿了叫嚷起来,像是在作一首韵脚是“喵”和“喵”的小诗。
见橘猫一个扑噔就下了沙发,蜷成一团把头埋进了饭盆,吃得极其欢快,顾回才意识到已经到午餐时间了。
她准备起身去厨房,感受到了一丝阻力,被迫楂开了两腿,才发现被人拉住了衣角。
“阿回,我不想吃速食。”任时染仰着头看她,一双棕灰色的眸子里真诚无比。
他是在撒娇吗?
顾回定住了本来要离开的脚,抿着嘴唇思考到底去哪里解决午饭,对于食物,她向来是极其敷衍的。
楼下常去的餐馆这时生意肯定很火爆,排队倒是不要紧的,拿不拿得上号子都是一回事。
她对厨艺一窍不通,何况作为学生,忙碌到根本没有下厨的机会,家里也缺少厨具和食材。
正纠结的时候,旁边的人又出了声。
“要不,去我家吃?”末了又加上一句。
“我哥厨艺还行,一道去吃,省得麻烦。”
“可是…“顾回本想说,他回家吃就行了,她自己在家随便怎么应付都行,她并不习惯到陌生的地方跟陌生的人一起用餐。
没耐心等女孩考虑,男孩不管不顾地一双长腿下了沙发,拉着她衣角的手也一点没松。
“走了,我长身体,真的好饿。“
被迫攥着下了楼,一路上顾回甚是不解,一个人怎么有两副面孔,数月前他还在她面前十分拘谨来着。
他们住在市区的一栋小楼上,楼下是纹身店,此刻光线昏暗,一张u形的巨大沙发上几个男人靠在一块吃饭,讲着不入流的段子。
“啊,弟弟回来了啊。”其中有人看见任时染,打了声招呼。
顾回从这个角度望去,昏暗地什么都看不清,只看见人的光影打在墙上,顺着光线忽闪忽闪的。
“女朋友吗?”又有人出了声。
任时染也不回应,问了句“我哥呢?”,几人腾出手往楼上示意,他就带着顾回上了楼。
楼上的光线明亮,从暗色调的楼道里爬上去,视线突然豁达,与入口形成鲜明的对比。
从玄关处进来,入眼的就是一张方形白色餐桌,座位里窝着一位坐姿奇特的男士,仰着头,一本宽大的杂志盖住了脸,双腿伸出桌腿外随意地摆着。颇显的自己大爷。
厨房时不时传来油滋声。
顾回打量着杂志蒙住脸的男人,他头发凌乱得像鸡毛,鸟都可以在上面筑巢。她越看越觉得奇怪,越看越觉得熟悉。
然后,似乎是肯定般开了口。
“顾梓?你怎么在这里。“
空气凝固了几秒,连油锅上的油滋声也突然消失了。
座位上的男子猛的抬起了头,杂志从他脸上滑落,啪地一声掉到地上,神情是肉眼可见的慌乱。
心虚的人通常还没开口就自乱阵脚,他一开口就口不择言起来。
“那个什么,他哥监禁我!真的!他哥……“顾梓指着无视了他直步走向客厅的任时染,突然觉得百口莫辩。
天知道他在回学校的路上发现电脑没带,重要的是还插着u盘呢,着急火燎地跑回去,找了半天没找到,结果姥姥告诉他被任时阡这家伙捡到了,这下好了,把柄在别人手上,他只好缩着尾巴跟过去了。
丢了项目拖同学的后腿便也罢了,丢脸也就罢了,无故放了顾回的鸽子这回可能真的要死无全尸了。
他在心里不知道给任时阡放了多少暗箭,这个人死一百次都不足为惜。
肚子里全是黑心棉的玩意儿!
顾回显然觉得荒唐,她不理解怎么处处说着抵触厌恶人家的话的人,怎么这会儿又什么矛盾也没有了。
不过顾梓的性子就是这样,气消了就能继续做朋友的那种人,她又觉得正常不过。
“哦。”她慢慢悠悠应了一句,跟着任时染走向客厅。
顾梓突然心慌起来,她向来是不把介意说出口的,放了她鸽子的事还不知道她心里又会怎么想。
“真的呀,我也不想的,谁知道路上我u盘丢了呢?我是真要准备回学校的,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的…”
他慌的干脆站起来解释,一没注意撞上了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的男人。
“嘶…”任时阡比顾梓高了半个头,他的后脑勺撞上自己的下巴,生疼得不行。
“嘶你个头嘶,痛不死你。“顾梓看见他抚着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巴,骂出声来,活像怨妇骂街。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俩人只是默默看着,没什么别样的情绪。
吃饭时,顾梓见顾回没有憋气恼怒的意思,长吁一口气。突然想到什么,楂开双腿,饭也不吃了,眯着眼睛打趣道。
“阿回,光问我了,你怎么上这来了?难不成才一天没有就记起你小竹马来了?”
“你以前不是连陌生人的家里都不肯去的人吗”
说完还别有用心地瞟了一眼旁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