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瑞说——

这个推测是最容易，估计谁都能这样想。

但我认为，这件事的前提是先有副对联，对联里写着屠宰杀戳的字眼，可以看出是和尚有意为之，和尚为什么要写下那样一副与佛理格格不入的对联呢？

如果没有这样一副对联，仅仅是其他的问题平之路骂了他们，有可能是激发了矛盾，形成和尚的报复心，平之路之死有可能跟报复有关了。

正因为先有对联，事情就不那么简单。

和尚不像是因遭到平之路斥骂而怀恨，才起意杀人。

他们炮制那副对联，就是为了等平之路来了，看了，大骂了，再去杀死他？

炮制对联本身就是个大问题，难道仅仅是激怒某个看客再杀看客？

如果和尚是有意要针对平之路的，他们怎么提前算准平之路一定会跑到济严寺来的呢？

我和平之路去济严寺完全没有计划，是随心走去的，和尚不会料准我们会去，他们只是将对联贴在寺门口，我和平之路也是溜达到这儿正好看到而已。

所以我们看到对联纯属巧合。

和尚被平之路骂了，会不会产生报复心？

可能会的，但至于杀了平之路吗？我觉得不太可能，不是说和尚修行到位，不嗔不怒，境界超然，而是和尚应该懂得两点：

一是写这样一副对联，能读下来的人，不管是谁，都会对这副对联产生不满，应该有人会提出质疑甚至批评的。

二是当时不是平之路一人来的，是我跟他一起来的，如果和尚因为被平之路骂了而起杀心，把平之路杀了，那一定也不会放过我，因为他要灭口嘛，如果只杀平之路不杀我，那我肯定会把对联的事捅出去，和尚身上的嫌疑就洗不掉。

但到目前为止，我好好的，并没有遭到攻击。说明和尚并不担心我揭发此事，因为平之路根本不是他们杀的。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也可能是错的，目前也只能这样推测。

筱丹听了问：“那依你看，那副对联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写的？“

“根据那位壮和尚的说法，他们是夜观气象看出两所学院有煞气才写的，本来是打算给女子学院的学生看的，并没有打算让男学院的男生看到。”

“为什么要让女生看到而不打算让男的看到？”

“因为男学院的校规比较死，不允许男生跑到城外去，女学院这方面宽松得多，经常有女生跑到寺里烧香拜佛，很少有男生前往，和尚也是有针对性的。”

“这方面倒真的，我有不少同学就热衷于跑到寺庙拜菩萨，搞得好像一股潮流，平时遇上点困难事，或者不开心了就去烧香，好像烧香拜菩萨成了灵丹妙药，能解决一切难题。”

筱丹接着又问：“和尚有没有想过，这种对联贴在门口，就算女生读到了，未必有什么强烈反应吧？”

殷瑞嗯了一声，“我也是这样疑惑的，女生跟男生不一样，往往不爱多计较，像对联这种东西属于虚的，她们即使看到对联比较奇葩，最多交头接耳一番，嘀咕几声，不会有过激反应。”

“和尚不是白写白贴了吗？他们不会想到浪费纸墨？”

“所以这就是我推测的，平之路不是和尚所杀的依据，和尚写对联可能只是出于一种好意，提醒一下看到的人，明知不太可能引起女生的强烈关注，还是试一试，万一女生读了有质疑的，他们就会趁机作些解释，也就把他们看到的气数现象给捅出去了。”

筱丹点点头，“明白了，做，总比不做好。但既然和尚是好意，在遭到平之路的谩骂后，会不会恼恨不已，情绪过激了呢？”

“这就关系到和尚是否冲动杀人，那个挨平之路骂的瘦和尚的确被巡捕署抓了，罪名是他杀了平之路。但问题在于，巡官认为瘦和尚跟我是同伙，是我授意他杀死平之路的，这样事情又复杂多了。”

筱丹提出她的看法：“会不会和尚真杀了平之路，又嫁祸于你？他在巡官面前说成是你同伙，让你百口莫辨，其行为合不合一箭双雕之计？”

殷瑞不得不叹口气。

筱丹把问题提到紧要处了，这个问题殷瑞是无法回答的。

在被巡捕署逮进去，接受审问时，那个和尚是被当场押到殷瑞面前的，决不是顾盼盼嘴上提一提，可以说有真人为证。

顾盼盼当着他殷瑞的面说和尚是他同伙，简直是当面对质，不是凭空虚造。

关键就在于瘦和尚面对指认，一声不吭，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但也没抵赖。

没抵赖就等于默认。

和尚为什么不否认却要默认？连句申辩都没有呢？

看起来就是一个局，和尚是在配合顾盼盼他们而已吧。

但为什么要设这样一个局呢，为的就是将杀人嫌疑栽赃到殷瑞头上吗？

栽赃也是有目的，把无辜的殷瑞咬成杀人凶手，又为什么？

就如筱丹所言，和尚因遭平之路斥骂怀恨在心，将平之路杀掉又嫁祸殷瑞，可谓一箭双雕？

但那也得和尚自己不认罪才对，他应该努力置身事外，怎么反而也成了嫌疑者？

上次殷瑞在街上跟踪了壮和尚，一直跟到济严寺，却并没有见到瘦和尚。

那么瘦和尚现在是什么状态，不可能还被关在巡捕署吧，因为殷瑞都被放出来了，和尚应该也是的。

和尚被放出来后是不是还留在济严寺？

这次殷瑞前去，也想证实一下的。

然而刚走到半路，却被一人挡住去路。

正是庞效力。

庞效力不再穿西装，而是条雪白的短袖衬衫，头发梳得锃亮油光，继续戴着墨镜，嘴上叼了一支雪茄。

他不是站在路上，而是在殷瑞和筱丹走着走着，他突然从路一侧的短树丛后闪出来。

两人一下子停住。

筱丹朝殷瑞看了一眼，传递这样的意思：这个人挡路是什么意思？

庞效力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没等殷瑞回答，筱丹冷淡地回答：“我们去哪里，你不用管。”

“那不行啊，这事我得管，不然我就失职了。”庞效力面对筱丹总是语调温和的。

“你想怎么管？”筱丹问。

“不能让你们去。”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是去济严寺呗。”

“我们去一下寺庙都不行吗，你居然还想阻拦？”

庞效力将嘴附到筱丹耳朵边，轻声细语道：“对你是不阻拦的，要阻拦的是他，你要去济严寺完全没问题，一会儿我陪你去。”

筱丹瞪着他质问：“我去没问题，难道殷瑞去有就问题？”

“是的，他不可以去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受到监视的，要去济严寺需要报告，经过批准才可能去。”

殷瑞听到了，声明道：“我已经请假，暂时停了课业，学院里不再对我作监视，我自由了，去哪里怎么还需要报告？”

庞效力却摆着手，“你想得太简单了，不管你是否请了假，只有学院同意是不行的。”

殷瑞一惊，“那还要谁批准？”

“当然是巡捕署，你通过巡捕署的批准了吗？连报告都没有吧，那就是私自跑出来的。”

筱丹不平地说：“他是不是私自跑出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管不到他。”

庞效力嘿嘿笑笑，“你想错了，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没权力管他，但现在有了，是有人授给我的权力。”

“谁授给你的权力，是顾盼盼吗？”殷瑞猜道。

“确实是顾巡官向我口头传达的，但她也是在转述上司的命令。”

“上司的命令？你是说史炎？”

“猜对了，就是史署长。”

这下，殷瑞和筱丹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筱丹问：“史署长为什么要授权给你阻拦殷瑞去济严寺？”

“其实不仅仅是阻拦他去寺里，而是对他的行踪要全程进行监视，殷瑞离开学院后，不受两个同室监督了，这监督的任务由我来接管了。”

殷瑞气得差点吐血。

什么奇葩事呀，本以为请了假不住学院宿舍，陈克兢和钟彬就鞭长莫及，无法再搞什么监督了，他就自在了，没想到事情一拐，又拐到庞效力那里了。

这到底是谁的馊主意呢。

是顾盼盼想出来，报告给史炎，是史炎批准的吗？

殷瑞强按着涌动的激愤问道：“史署长亲口向你布置的吗，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他把监督任务交给你了？”

本以为这一招将住庞效力的军了。

谁知庞效力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纸条来，展开在殷瑞面前。

只见上面写着：

为了严密监视凶杀嫌疑者殷瑞，本署特将监视殷瑞的责权授予侦探庞效力先生，庞效力先生拥有监视和管理嫌疑者的一切权力。

下面署名是顾盼盼。

筱丹一看就嚷嚷：“明明只是顾盼盼搞的，你怎么敢冒充是史署长授权？你这个侦探也言不符实，搞冒充？”

庞效力却诡秘一笑，他点起雪茄，拿点燃的雪茄在纸条上稍稍熏了一下，只见顾盼盼的名字下，又出现了一个签名，正是史炎。

“咦，这又是什么做法？”筱丹惊奇地问。

“嘿，没见识过吧，这叫隐形签字，一般人没有这个笔，整个巡捕署只有史署长有一支，字签下时是显着的，过两三分钟就隐下去了，看都看不出？”

“拿火一熏就出来了？”

“哪有这么简单，你拿根柴棒烧着了熏，或者蜡烛什么的熏都无效，只有用雪茄烟才行。”

筱丹更吃惊了，“可雪茄有几个人抽得起，都是有钱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