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瑞心想你别以为我跟你挨在一起，我会动那男人的歪念。

你以为我想对你干点啥？

咱可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当然如果你穿得单薄点，可能我真会有那个歪念窜动，但你穿着巡官制服，腰里还别着一把真家伙，我才不会找死呢。

最关键是，我现在有了个筱丹了，她还敢大大方方邀我去住她宿舍，这是给了我何等的福利。

虽然你看起来比她妖多了，但你蛇蝎心肠，一肚子坏水，在我眼里她比你美多了。

殷瑞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说：“你不把我拉到巡捕署去，是为了避开你的上司吗？你要在车上审我？”

“你怎么知道我想避开我的上司？”

“史署长将这个案子交给你了，全权委托你调查，你想一鸣惊人，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案情搞清，显一显你的本事，你现在摸索线索，都不想直接让史署长知道，等一切搞成熟了才向他报告，给史署长一个惊喜，让他对你大加赞赏，对不对？”

顾盼盼忽闪着大眼睛，惊奇地说：“你又不在咱们署里当差，居然看得那么仔细？完了完了，你真的没救了。”

“为什么完了？”

“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傻瓜一样的人，至少是半傻，智力平平，胆量小小，各方面不值一提，但经过刚才那一番接触，我认清你是一个超级贼精，你的狡诈本性曝了，现在想掩也来不及了，你忘了什么叫大智若愚，把自个给推出来了，你作的那些奸恶之事，还想隐藏吗？”

殷瑞反驳：

“如果我真的狡猾，会处处隐藏自己才对，何必自曝呢？正因为我不奸不滑，心地坦荡，才有啥说啥，至于我会不会完蛋，这已经不是我自己考虑的了。”

顾盼盼迟疑了一下，把头转向车窗外，淡淡地问道：“你能不能用一句话，来概括悦进客栈的案子？”

“有人杀了倪先生。”

“杀他的人在哪里？”

“那是第二句话了，你不是要求我只用一句吗？”

“可以再用一句。”

“杀倪先生的人，在客栈那些人之中。”

“具体是谁？”

“那该是第三句了。”

“可以再说一句。”

“不是一个人。”

顾盼盼听到这里，把头转过来，脸上颇为惊诧。

“不是一个人？难道是两个人？”

“具体几个人，我也难确定，我只能说，反正不是一个人。”

顾盼盼更惊奇了，追问道：

“你怎么知道不是一个而是几个呢？从哪一方面判断出来的？”

“直觉吧。”

“呸，又是这个借口，你用得太多不灵了，动不动就是直觉，如果一个侦探依靠直觉来查案，岂不是低能儿吗，没有什么敏锐的洞察力，不寻找蛛丝马迹，只依赖个人直觉，能作出合理结论吗？”

殷瑞摇摇头，“可我不是侦探，我是个师范生，没有经过专业培训，怎么查案，只能靠一点直觉了。”

顾盼盼警告：“你可以在我面前提这个观点，到别人面前去，还是不要提为好，不然可能对你很不利。”

“在别人面前不能说倪先生是被好几个人害死？”

“对，你必须要有明确证据，否则不能到处宣扬，以免产生严重后果，懂吗？”

殷瑞说我懂，不用你教，倪先生之死，我该说的也说了，你也不用再要求我多说什么了吧。

顾盼盼想了想说：

“这个案子，署长交由我办理，我必须得有个交代，你现在跟我讲一下你对这案子的所有看法，然后我要把你带到署长那里，再由你向署长介绍一下你的推理情况，不过，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由我来把关。”

这正是殷瑞料到的，实则是，顾盼盼要得到他对客栈死人案的最后陈述。

也就是说，只要他把推理说出来，顾盼盼不会再反对。

殷瑞也等着这个时候，此时应该到了全盘托出的时候了。

他就讲起来——

我已经说过，这是一个凶杀案，为什么我这么认定呢？

首先当然是我从某些人的反应上作出的判断。

第一个，当然就是店主，王德宝。

从头说起吧。

那天早上是王老板向店堂里的住客们提起，有个倪先生没下来吃早饭，还问别人，要不要去叫一下？

此时我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后来我才想到，这正是王老板的精明之处。

王老板其实已经知道，倪先生出事了。

因为，如果倪先生不出事，王老板也不知，那么王老板何必要把倪先生没下来吃早饭这种事，向店堂里的其他住客提呢？

正常的做法，王老板不应该去管倪先生是不是起床，店老板怎么会去管客人睡不睡懒觉？

至少，要等中午过了，大家都吃好中饭了，再不见倪先生开门出来，才会去叫一叫吧。

叫的方法也会让二林去倪先生房间外敲敲门，喊几声，或者顶多王老板亲自去唤一唤而已。

但王老板没有直接去敲倪先生的门，反而先告诉其他住客，很明显，这是他有意为之。

他这么做何为？首先是为了让大家对倪先生没下来引起重视，而他希望住客中有谁第一个去倪先生房间里看看，而不是他自己。

这就是一着妙棋，王老板深知，第一个进倪先生房间去看的人，会在巡官眼里落下嫌疑的。

巡官会在事后怀疑，第一个进入现场的人，有没有作了什么小动作，搞了些什么掩盖？是否正好证明第一个进现场去的人就是嫌犯？

王老板深谙这一条，所以他不会直接去敲倪先生的门，也不让二林去敲，毕竟小二也是他雇的，一旦惹上嫌疑对他也不利，最好是由其他哪位住客先去倪先生房间，发现倪先生之死，然后才由他或其他人进内看个究竟……

顾盼盼听到这里插嘴：“你的意思，王德宝就是杀人嫌犯？”

“是。”

“啊？”

顾盼盼没料到殷瑞说得那么直接。

殷瑞马上话头一转，“但现在我只陈述案子的来龙去脉，至于王老板是怎么作案的，为什么作案，这些情况你不一定想听，我也不必多说，对吧。”

顾盼盼没吭声，因为，她突然觉得说什么都多余。

案子的一切，好像都在殷瑞眼里了。

这小子，他真把一切看透了，掌握了？

顾盼盼现在急于听他把话说完。

“你先说下去吧，我听着呢。”

殷瑞继续说道——

那么，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倪先生是被杀的呢？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正是在你们来了后。

你听了可能不开心，要骂我胡说八道，根据何在？怎么你们来了，我就怀疑倪先生是被杀的？此前怎么没怀疑呢？

我从什么地方怀疑起来的？

就是从几位住客的讨论开始的。

当时王老板先提到倪先生没下来吃早饭，陆先生自告奋勇去叫一下，发现倪先生死在床里。

正常情况，王老板该立刻去报告你们巡捕署，毕竟在他客栈里死了个住客，他不能自作主张进行处理，必须要经过巡捕署的批准，才能想办法处理。

王老板倒是想马上去报告的，此时住客中有人提出了异议，这个人就是楚先生。

楚先生叫住王老板，认为最好先把倪先生的死因搞一搞清楚，再去报告不迟。

但当时，谁能搞得清倪先生的死因呢，有人提出请郎中看一看，但现场没人做郎中，也没人懂医。

其实就算有个郎中在，他就能对倪先生的死作出判断吗？

大家都明白一个理，能确定死人的死亡原因，只能有一种人，非忤作不可。

郎中可以给活人看病，等人死了，呼吸没了，心跳没了，脉号不了，舌苔看不了，他靠什么来识出死亡原因？

退一步说，就算真有郎中，能看出死亡原因，也只是初步的，哪个郎中敢私自声明看得千准万确？郎中不会蠢到去代替忤作的。

结果是，一群人七嘴八舌，把倪先生的死因说成是自己死的。

至于哪一种死法，可没有详细结论。

当时我就想，为什么楚先生要提议众人给倪先生的死定个结论呢？

只有一个原因，楚先生跟倪先生的死是有关系的。

至于这其中是什么关系，我只能妄测，却不敢妄言了。

反正我看到楚先生如此表现，就对楚先生有了疑惑。

对楚先生有了怀疑，自然就对倪先生的死有了怀疑。

但当时我也只是心里有些嘀咕而已，因为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倪先生的尸体，仅凭楚先生和各位客人的讨论，就认为倪先生真是被害的，那就轻率了。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坚定了我的怀疑，认定倪先生是死于他杀呢？

就是从你来后。

你来向史署长报告，你们局长打电话到署里，找史署长有事，史署长就走了，指定由你来负责调查客栈死人事件。

当时的定性只是事件，并没有人说是凶杀，住客们统一口径也是认为倪先生只是自身有病才死的。

但你接过调查棒后，又是怎么做的？

你说要勘察现场，需要有两个人陪同去倪先生房间，其中一个你指定的是王老板，另一个就指定了我。

我一听，就知道你有什么样的心思。

肯定要将这个事件定性为凶杀，把我咬为杀人凶手。

你发现我在这里，才作这样的决策的。

当然，这里有一个更大的问题，为什么我来这家客栈，偏偏会发生住客死亡事件？

是巧合，还是其中另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