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和尚想了想，有了灵感，摇摇手说：“我们这么争，争不出什么结论来，这样好吧，你去向那个顾巡官打听打听，到底我有没有被她抓去过，有没有在审问室里冒充是你同伙，你听听她怎么说。”

“你当我傻呀，会这么去问她吗？明明是她编排的戏，她会承认弄虚作假吗？肯定会说当时逮来的就是你，你亲口承认是我同伙，是你杀了平之路，而你又是为了我而杀人的。”

“什么什么，我为了你而杀人？你是谁呀，值得我帮你杀人吗，你太高看自己了吧？”瘦和尚生气了。

“拜托，不是我认为你为我而杀人，是顾巡官这样认为，并且，你还假冒是我同伙，承认你帮我杀了平之路。”

瘦和尚理直气壮地问：“那你说说，我到底有没有杀人，有没有帮你杀了平之路？”

“这个……”

殷瑞忽然察觉，被瘦和尚问住了。

瘦和尚抛出了厉害的一招，让你无法回答。

你说不相信他杀人，那你刚刚不是质问他杀了平之路吗，你不是自己否定自己的怀疑，还和尚以清白了吗？

你说相信他杀人，那不是又证明顾盼盼的指认是对的吗，连你自己都承认和尚杀了平之路，那么顾盼盼说是帮你杀人这个推论岂不成立？

顾盼盼要的不正是你承认和尚杀了平之路？和尚是你同伙，杀平之路是替你杀的，到头来，还是落在你头上。

真成了一个怪圈，无论你怎么认为，都是不利的。

殷瑞只好顽强反击：

“我没说你没有杀平之路，我怀疑平之路之死确实跟你有关，但你并不是我同伙，你杀平之路这事，跟我毫不沾边，但你为了替自己开罪，硬是在顾巡官面前说成是我同伙，这样就把杀平之路的罪，推到我头上，你自己至少罪轻了一半，所以你既杀了人，又诬陷了我，对平之路和我都构成了伤害。”

瘦和尚声音大起来：

“别血口喷人，你说的那一套，跟我无一丝关联，我没去过巡捕署，没有冒充你同伙，我没杀人，没诬陷过你，我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不做亏心事，你这样对我，居心何在？如果再这样诬蔑我，我就要去告你状了。”

殷瑞一怔，“你要去告我？去哪里告？巡捕署吗？”

“不，巡捕署是管刑案的，你诬蔑我，是法所不容，我要去法庭控告你。”

殷瑞被吓了一跳，好家伙，居然扯上法庭了。

可能平时大家都只知道巡捕署管案子，管治安，很少有人去想到法庭，但实际上，民间有了纠纷，会有人向法庭告状，那就是打官司。

和尚要跟我打官司？

要是和尚真把我告到法庭，那我可能惨了。

简单想想就知道，这个状，和尚肯定告得赢的，原因是我并没有掌握和尚杀平之路、冒充我同伙的证据。

就算在巡捕署那里亲眼见过他被押在面前，但和尚不发一言，你就不能证明就是他。

你想去找顾盼盼，让她证明和尚确实被抓过，并冒充是我同伙，想都别想，顾盼盼决不会替你作证的。

你两手空空，仅凭几句空话，何以让法官相信，和尚真有罪？

而和尚指控你诬蔑他，法官肯定信，仅仅因为他是和尚，因为出家人不打诳语嘛，和尚不会造假，都打官司了，那就说明你对和尚的诬蔑是事实。

殷瑞万万没料到，和尚还来这一手。

他不能再硬怼下去，只好话头一转说：

“既然你咬定牙关，不肯承认所作所为，那我先放着不提，但说来说去，两所学院发生的凶案，总跟你们有关的，你不会也否定吧？”

和尚知道已经把殷瑞镇住，他就撇着嘴：“你说的有关，无非是指我们寺里的方丈曾夜观气象，看出两所学院被煞气笼罩吧，要真说起来，还是本寺好心，如果不存善念，怎么会跟你提起呢？假如我们僧人明明看出来学院要出事，却因为与我们无关，置身事外，不发一言，岂不更是明哲之举？谁知向你提了，反倒招来恶疑，以后本寺僧人还怎么做这种善事呢？”

又被和尚将了一军。

殷瑞使劲咽了一下口水，想要改换口气，以讨教的态度问问，关于那阵煞气，目前到底处于什么状态，是更浓了呢还是显淡了呢？

但已经问过壮和尚了，人家已经给出说法，就是当初对煞气笼罩现象，是寺里的老方丈看出来的。

而老方丈已经死了。

另两个老和尚也没了。

只剩下瘦和壮两个相对年轻的和尚了。

也就是说，煞气不煞气，你不用问他们了，他们也不清楚，因为不是他们发明的，是老方丈的说法，你想弄清这个问题，还是问老方丈去吧。

所以殷瑞也觉得对瘦和尚也不必问，问也白问，这两个和尚一定统一口径的，他们要应付你一个毛小子，还不是小菜一碟。

殷瑞深深感到自己能力欠缺，是多么的渺小。

幸亏他早作了心理准备，就算找到瘦和尚，基本也问不出什么来，问题不在于和尚，而在于和尚背后的力量。

和尚不是孤立在行事。

此时瘦和尚见殷瑞不吭声了，得意一笑说：

“殷瑞哪，本来呢，你不来找我，我还想找你，准备多说几句的，可惜，我看你是一门心思钻在牛角尖里，多说有什么益呢，那就到此为止，我们各自告辞吧。”

说着瘦和尚掉头走了。

殷瑞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反正你找这个找那个，到头来迷雾还在，而且越来越深。

那么，要查清平之路和米小蝶之死，到底该从哪里切入呢？

平之路之死，现在连尸体都不知是不是他的。

因为，米小蝶的说法，死的是丛知。

那么米小蝶之死呢，她的尸体仍被存放在女子学院的那个杂物间吗？

殷瑞想到，平之路是真的不见了，如果死的不是平之路而是丛知，那平之路至少能显身吧。

只有平之路显身，才能证明死的是丛知。

米小蝶说死的是丛知，那么，该不该打听一下，有没有丛知这个人。

乔玉也骂过殷瑞害死了丛知和米小蝶，说明，乔玉认得丛知。

殷瑞用手一拍脑门，怎么这么笨，为什么不找乔玉，直接问问有关丛知的情况呢？

但找乔玉，打听丛知，会有效果吗？

乔玉对你的态度你不是不知道，那真是恨不得对你食肉寝皮，你信不信如果她有足够力量，会把你直接掐死？

殷瑞还是颇为踌躇的。

这时殷瑞又想起筱丹那边来。

刚才在筱丹宿舍，庞效力突然来找，声称有公事，要让筱丹去什么协侦科。

协侦科是什么玩意儿，没听说过，殷瑞还对筱丹说可能是学院给了庞效力一个办公室，让庞效力驻校办公，而学院还得派个人给庞效力打杂。

不管怎么说，协侦科，肯定是侦查案子的，庞效力把筱丹找去，应该是谈案子的吧。

那么又会谈什么呢。

这是值得殷瑞格外关注的。

当时殷瑞也悟到，庞效力在找筱丹前，肯定没料到殷瑞就在筱丹宿舍里，对庞效力来说，开门见到殷瑞的一霎间，肯定受到不小打击。

庞效力有点气急败坏，心中的醋味儿直涌，殷瑞猜测他把筱丹叫走后，可能还会派人盯他殷瑞的梢，所以殷瑞就离开校园去外面了。

然后在校门外碰见钟彬，被邀请去草堂酒馆喝了酒，又碰见了壮和尚和瘦和尚。

这三个人，似乎都跟案子有关联，在短短半天不到的时间内碰上三个跟案子有关的人，并且进行了一些交流，似乎收获不错。

可是回头想想，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只得了一个情况，庞效力曾去济严寺，打听殷瑞跟一个叫半半的女生有没有再去过。

所以庞效力身上也有一层疑问。

别忘了，庞效力咬定是殷瑞杀了米小蝶，殷瑞不仅是顾盼盼眼中的杀人嫌犯，也是庞效力眼中的疑犯。

庞效力去济严寺打听跟殷瑞相关的事，是作为侦探在正常作调查吗？

会不会另有深意，夹杂他自己的私货？

殷瑞提醒自己必须注意这一点。

他匆匆赶回女子学院。

看起来滑稽吧，他明明是男学院的学生，现在却出入女学院，也不知是啥身份，好在门岗都认得他了，知道他是某个女生带来的，无非是对象吧。

他居然可以不受阻碍地出入女学院大门。

而钟彬他们哪有这种待遇。

一想到钟彬，就想到陈克兢。

陈克兢真的如钟彬所说，去了一次西面树林，快被吓出神经病来了？

殷瑞也打算回男学院一趟，亲眼看看陈克兢。

倒不是要看人家的好戏，而是想跟他们好好聊聊有关西面树林里看到的情况。

当时所见好像还是挺奇诡，会不会这里有某种阴谋呢？

殷瑞才不信什么鬼。

归根结底，还是跟案子有关吧。

一路想着，差点跟一个人撞上。

抬头一看居然是乔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