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目标，前路也就不再迷茫，如同一片黑暗里突然有了红。

一夜的思考并非毫无收获，她已然有了初步的计划，不过在计划实施前，有一点就是必须打听清楚王妈妈的底细，只有这样才能摸清对方底细才能保证计划的安全实施。

在初步询问了几个侍女后，黎明对王妈妈这个人有了初步的了解。

五十岁的年纪，对人虽不和蔼但也却不刻薄不虐待比那个管事婆婆可强多了，面对一些侍女身上的小错误，虽然嘴上叨咕着，但也不会有过多计较，不管嘴多狠，但心终究是软的。

于是黎明展开的第一个行动便是跟着王妈妈找到那个藏有所有侍女来历姓名的账薄。

身为剑灵，都拥有三种形态，一样是定格的武器形态，一样是幼年时期的灵兽形态，还有便是修成人后的形态。

本来也只是个偶然，那天晚上她趁夜深人静，灯火渐次熄灭，所有人都睡着后化作一只银白色的飞鸟企图寻找那本名单册。

刚刚飞出，却在一片静谧夜色的花园前看到了王妈妈的身影。

她飞蹿到了树梢，想着跟着她便可以找到账册所在了吧。

不过让她震惊的却不只是三更半夜到这来的王妈妈，眼见着她提起一个食盒，走在那片静谧的花园，所有的花朵都在夜风中摇曳中，那万花之中正屹立着一颗樱花树，飘零的樱花像是淡淡薄雪，坠在地面极显轻盈，每个步子都格外小心，尽量不触碰到那些盛开的花蕊更没有碰到那些粉嫩的叶瓣。

黎明继续看着，深夜出行本就奇怪，小心翼翼的举动就更加增添了她的好奇心。

走到了花园中心的樱花树边，她才了蹲下来，边垂着自己的腿边看着那飘落在眉心的樱花花瓣，如果周围是雪景，那漂泊不定的樱花和雪夹杂在一起，倒也是一副绝美的樱花飞雪图了。

不一会，她竟自言自语道。

“陛下，老奴也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因为有家室牵连也不能陪您一起走。如今帮你呵护好你最喜欢的樱树便是老奴唯一能做的了。”

说着说着，她竟笑了起来，看着天边浓厚的夜色与璀璨的星辰还有那钩子似得的弯月，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颜愈发灿烂，平日里严肃至极的王妈妈能漏出这种笑容倒是让黎明颇为惊讶的，而且，眼角竟还含了些许的泪。

“曾经，你可最信任老奴了，那时的我们，虽然身份悬殊，但可是俩小无猜啊，别人不懂你的我懂，您的所有爱好习惯老奴敢说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加一起都没我了解的清楚呦。”

“如今虽然改了朝，换了代，但您种下的梅树老奴一直留着，你小时候可是很喜欢它呢，虽然您先走一步了，但这棵樱树仍旧有着您的影子，您在这撒过尿，也在失意的时候靠着它喝过酒，说过压抑在心里的事，对老奴来说，这树就是您的墓碑，这里过往的每一件事都像是您的墓碑铭，有悲，有喜，有爱，有恨。”

王妈妈又摸了摸身前的樱树。

“无数个年月过去了，它现在也长得很好，您的第一个成就老奴会护的好好的。老奴白天不敢来看你，只能晚上来看你，不过您可切莫见怪。”

说着她打开了食盒，里面放着一碗堆了许多葱花和肉的长寿面，汤与面晃动混合着，气味更是氤氲上了树梢。

“再过俩天，便是您的生辰了，不过老奴有一些事要去做，您生辰当天怕是不能像往年一样来陪您了。”

王妈妈将食盒里的碗、筷、还有一整颗蒜和一瓶酱油也从怀里取了出来。

“老奴知道您驻北多年，不喜南方清淡之食，但为了那些所谓的规矩，想吃却又不能吃，今天老奴给你带来了，陛下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王妈妈在樱树旁倒好酒，一片樱花瓣落到了杯中，浮沉了一会便停止了浮动，好似与这杯美酒融为了一体，自己像侍女一样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做着汇报，即便眼前只是一颗寄存着念想的樱花树，但在她眼里，却坐着心里那个人。

“现在皇室宗亲已经在北方集结势力发起反攻了，听说战局一直都是顺利的。等他们赢了，老奴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和您聊天，也可以风风光光的祭奠您了，不过在这之前，老奴需要再助他们一臂之力，陛下，等着咱啊，咱会为您复国的。”

王妈妈收拾好食盒，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仍恋恋不舍的望了樱花树一眼，樱树又飘落几片樱花花瓣，似乎是在回应王妈妈。

全场只剩下黎明如炬的目光。

“既然你牵扯到了先帝，跟先皇后之间必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如此，便看看你俩日后要去哪好了。”

黎明重新飞回屋舍，钻入被窝，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翌日，大家继续忙着自己手中的事。不过却也平白热闹了几分。

据说是前线传来消息，萨拉克领去的军队攻陷了平州军的旧居，并且大肆抓捕迁去索尔城的平州军家属，如今平州军只怕想战，投鼠忌器之下战力也会大损折扣，这不，撒克拉特紧跟着就和那些被要挟的士兵里应外合打了神代晴个措手不及。

现在神代晴因为冒进已经失踪了。萨拉克的大儿子萨西森为此可谓是欢呼雀跃，但满城百姓却都是面露悲伤，萨拉克自登基以来便广增兵役，连续出征大量百姓一年下来的成果都交了税，为了劝翼魔进攻更是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如今战事本就紧张身为太子的萨西森却又搞出了幺蛾子。

因为百姓们的长吁短叹以及他们对神代军或许还有可能反败为胜的期盼，一气之下他便宣布要在年关当头举城歌颂父皇的胜利，命令由百姓们集体出钱建造萨拉克的威武出征像填缺皇宫被焚毁的大殿空位，大兴神教保佑自己的父皇得胜而归也就算了还在这样的基础上加重了民众们的赋税。

对此说辞更是简单，边关将士如果吃不饱又如何打胜仗呢，这样的命令可能很快就会把这个国土的南疆也变成北疆那片民不聊生的地界吧，就算那些“刁民”内心不满也必须挂上笑容。为了尽兴，更是从百姓之中抽调那些前朝忠烈的后世子孙将神代历代皇帝尸体刨出斩首祭天祭地。

而他们为之忙碌的，也就是这个祭天仪式了，据说工程浩大的都可以比拟一次巨大的婚礼了，南方子民售卖田地景象的屡见不鲜。

就在这样笼罩的准备期间中，俩天很快过去，告了病假的黎明化作飞翔的银鸟跟随着同一时间告假的王妈妈离开了皇宫。

一路顺着王妈妈的路程追踪着，从繁华京城到弯弯绕绕拐了好几条路的小乡村。

炊烟渺渺的景色映入眼帘，但是也不知道这种祥和还能维持多久，大概是京城的命令还没传达至此吧。

一个靠着牛车拖着柴火年过七旬老人还对着王妈妈打着招呼。

“小王，回来了啊。”

“嗯，这不快过年了吗，今年宫里要办庆典过年回不来了，只好提前回来了。”

“啊，原来如此啊。”

“你身子又不好，怎么亲自出来拉柴火啊。”

老人连连挥手，一副切莫再提的样子。

“还不前线打仗闹的，孩子都被拉上战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抱歉呦……咱别提伤心事了，战争总会停的。”

老人点点头，接受着这个轻微的安慰。

话说我那个妹妹最近在这生活的还好吧。”

老人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刻意将孩子从军的事淡忘在脑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短暂的忘却悲伤。

“好啊，可太好了”老人当即竖起大拇指，满脸都是赞许的神色。

“小黄简直是巾帼不让须眉，哈哈，也不知道这个词是不是这样用。”老人灿烂的笑着。

“此话怎讲?”王妈妈一脸疑惑，对老人突然文绉绉的用词充满兴趣，黎明停到一颗树叶繁茂的树上，也详细听着。

“这不嘛，村里的汉子都被拖去征兵了，年轻的村妇多半不敢杀鸡杀鸭应付过年。唯有您的妹妹，解决了全村的难题，一把摁住脖，刀就往下砍，一刀没砍断，还下狠劲了呢，一刀一刀往上砍，巾帼不让须眉没用错词吧，哈哈。”

王妈妈听的嘴角直抽搐。

“那不都是喇一下，放血就完事了吗……怎得跟砍头似得。”

“咱也不知道，大概是没做过这活吧，反正能杀咯就行了呗。”

几声客套之后王妈妈又继续向前行进，几个换上了新衣的孩童正在一边放炮一边在欢声笑语中奔跑，春节的色彩广阔的就连这片偏僻的山村也包裹其中了呢。

还在黎明意犹未尽看着周围的时候，院落内，一个与王妈妈年岁约摸相差无几的中年女人，正一边往嘴里灌着酒，一边拿碗里的卤肉往嘴里送，周围的雪景落在她头顶的亭子上，如果她此时不是饮酒吃肉而是吟诗作画当是一副绝美画卷。

但似乎动作的粗鄙与岁月的变迁仍旧无法抹去她那煞气凌人的目光与年轻时必然倾国的容貌。

王妈妈走进院落，将用布盖着的篮子放到桌上。

低声道，“参见娘娘。”

被唤作娘娘的中年女子仍旧慢条斯理的吃肉喝酒，白色的雾气从嘴里吐出。

王妈妈在院落里闲逛起来，看到被雪埋了一半随意丢弃的菜刀，上面仍旧沾染着未干的血迹。

“娘娘尊贵之躯，做这种活实在委屈您了。”

中年女子放下酒壶，几滴酒水轻微喷溅，眉头像是一对铁锁似得彼此纠缠。

“不委屈，现在这些刀功只是用在宰杀家禽上，等大仇得报时，便要用到该用的人身上了。”

过了良久，中年女人才继续开口。

“情况如何。”

“一切就绪。”

“很好，神代复兴之日……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