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墨尘珏的眼线。
云丞相和摄政王间的事情,未到散朝,便传到竹茗院。云昭雪拎着竹藤编织的笼子,逗着扑腾着翅膀的雀鸟,听着曾树嗑着瓜子、说起丞相的面如菜色,丝毫没有波澜。曾树说得口干舌燥,咕咚咚灌了些冷茶,有些丧气的摆弄着瓜子壳,“我算是瞧出来,什么叫做皇上不急太监急!敢情,这些消息都没有用处?”
“你抢福公公的活儿做什么?”云昭雪总算露出笑意,调侃道。
她总是能够一语致死的堵得曾树想喷出两口老血,扭头看向墨尘珏,可并肩作战多年的挚友哪里会管他的死活?满心满眼都要长在自家夫人的身上,甜的似乎能够流淌出蜜来。看着棋盘僵持的局面,云昭雪站着观望片刻,执黑子,落地,棋盘便瞬间活了,黑子逆风翻转的势如破竹,反倒是白子深陷算计,无从脱身。
“刑部尚书,大理寺侍郎,是你的人?”
云昭雪曾经听闻过秦征的名声,说是为人圆滑,从不肯表态得罪人。分内之事必定管得利利索索,挑不出任何可指摘的毛病,可分外之事,就算是一杯酒,他都不会明确的说出是谁该喝。这样的人,是有大智慧。而能够在朝堂屹立不倒,并没有受到墨尘珏的控制,想来是他的人。
“自然。”墨尘珏将棋子挪到旁侧,抬眼看着她,“暗棋。”
像是这样的,不知朝堂和坊间有多少。宋君繁以为大权在握,信誓旦旦的笃定,却未曾想到,都是别人的局罢了。云昭雪倒茶,抚弄着裙摆,盯着绣鞋,轻声道,“既然该做出的戏,都让他看到了。怕是今夜就会有不速之客到访,做戏便要做全,劳烦陛下是要跟隔壁院儿的有些什么,帮她一把。”
“从前先帝在世时,后宫嫔妃争斗不休,谁都想要得到宠爱。若是哪个得了先帝的临幸,恨不得要把眼珠子给挖出来般。我便是怕了这后宫的是是非非和女子,可万万没想到……我的皇后倒是大度宽容,总是把朕往别人身上推,巴不得别的女子跟朕有所染指……”墨尘珏属实是气到昏头。
云昭雪知他是醋坛子,偶尔打趣也不过是皮毛罢了,从不会挑衅。
今日也实在是没有什么逾越的地方,正当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却忽而看到墨尘珏不知何时把黑布蒙着,拱门处,有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偷窥着他们,是隔壁院儿的骊儿。墨尘珏冷冷起身,低声道,“既然皇后如此心急的想要让朕去找其他女子,朕自然不能拂了皇后的好意,这便去!”
“本宫……”云昭雪也不自觉的换成此等称呼。
而墨尘珏离开时,还偷偷在她的掌心塞了枚果子,唇角稍瞬即逝的弧度,也让云昭雪放下心来。曾树摇头晃脑,看着他们便觉得心累,“那属下也告辞……不叨扰皇后娘娘歇息了。”云昭雪将果子拿起来,在掌心蹭蹭的咬了半口,眯起眼眸,唇齿间都流着酸意,“不甜。”
——
丞相府,继室夫人绞着手帕,惴惴不安的为未施粉黛,只站在庭院处翘首期盼着。
她大约有七八日都没有见到丞相,这般冷遇是从未有过的,所以装作病弱的模样,想着能够博得些同情和怜爱。但谁能想到,她偏偏运气不好,碰到丞相在朝堂吃瘪,又烦心重重的归来。她忙不迭的迎上去,起初丞相只是敷衍的说,“若是身子不好,就叫郎中来瞧瞧,叫我能怎么?”
“老爷,不如……去院儿里歇歇脚?”继室夫人拽着他的衣摆,想继续说些什么。
可云丞相却怒不可遏,直接甩手的看着她跌倒在地上,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着什么,为人妇的相夫教子、勤俭坚持,贤良淑德,你可是占了哪条?事到如今,不能帮为夫分忧也就罢了,还来徒增烦扰!你若是能在丞相府,便是安生呆着,若是不能,何时想明白到书房,我便也能给你一纸休书!”
“你要休了我?”继室夫人惊诧,下意识的吼着。
哪怕是吵到最为僵持的局面,丞相对她都存着些情感,不会说出重话。可如今,他竟然……碧玉阁的三姨娘到底用什么狐媚手段!继室夫人不顾形象的像是泼妇般的咒骂着,“老爷真是大错特错,你嫌弃我不会贤良淑德?先夫人倒是贤良淑德,一片心思都在你的身上,可又如何?”
“她貌美,又能够笼络人心,替老爷铺路。到头来又如何?”
继室夫人冷笑着,倒退两步,鬓发松散的狼狈不堪,“还不是让老爷给亲手送走?这些年都没有烧香、诵经的给些念想,别把自己装作什么深情之辈,不过都是些披着伪善的……”继室夫人还没有说完,丞相便对着她猛地扇了两个巴掌,看着站在远处候着的管家掌事,道,“还看什么?夫人疯癫,要回到院儿里养病,没有我的命令便不得有任何人探视……”
这算是软禁了?继室夫人几乎是被拖拽着离开的。
吵闹的,整座丞相府都能够听得到,云昭雪既然也听到,只冷笑着,狗咬狗罢了,两败俱伤,她也乐得看见,只不过别耽误大事。
“老爷,摄政王来了!”掌家管事急匆匆的追着过来,丞相也不由得怔然,随即赶紧理衣冠,前往迎接。宋君繁闲庭信步的到后院儿,眼神倒是看向通往竹茗院的那条路,直到云丞相跑来,“王爷亲临,臣有失远迎实在是……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有何事?”
宋君繁一反常态,并没有朝堂时的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反倒是笑笑。
“丞相何须跟我如此见外?不过是听闻你的身子有些不爽利,来看看。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在这儿,可住的甚好?离开皇宫多日,本王也是倍感乏力,想着要请陛下回去才是。”宋君繁看不透情绪的说。
云丞相反倒是紧张到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