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骨笛,那人五官分明,身形却又放荡不拘,眼眸透漏出的几分精光不容小觑,似是能够参透虚假遮掩,直击灵魂深处。而长发倾泻披散着,在月夜下,免不掉几分疏狂谪仙的味道,清雅至极,让云昭雪误以为是山间精灵,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她有些怔然,呆呆坐在焦尾琴前,撩拨出几分杂音,刺耳突兀。
“更深露重,有烈酒,可能喝?”那人问。
他的声音充满着迷惑性,云昭雪下意识的点头,将酒壶接过来,仰头饮尽,喉咙处传来灼热的烧感,感觉眼眸都滚烫起来,呛得咳嗽两声。那人忽而笑起来,从袖摆中掏出两颗甜蜜饯、递给她,看她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缓解着烈焰的模样,摇开纸扇,坐在对面,轻声道,“你跟她,倒是像极了。”
“你……知道我是谁?”云昭雪见他并不奇怪,问。
那人颔首,合拢纸扇轻轻把茶盏推到她的面前,将酒壶给夺过来,“自然,深夜的万福寺偏僻小路,若不是她的后人又怎会知道?你既是喝不惯酒,就品品茶,是御前龙井,她最喜欢。”这般亲昵的说着,云昭雪的心底有几分忐忑,瞧着年纪,他该是跟芸娘差不多。
哪怕是相貌看起来,丰神俊朗。
说不定,真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云昭雪感觉到舌尖的茶都有些苦涩,欲说还休。那人看着她的表情笑笑,说,“芸娘的女儿,有什么大可以跟我直说,但问无妨,憋在心底怕不是要出什么病症。到时候衰老的快些,长不高些,九泉下芸娘可是要怪我的……”他风趣调侃、却带着几分毒舌。
云昭雪尴尬的牵起嘴角,双手握着茶盏,差点儿将青花给抠下来。
“如何称呼您?”她问,看着摆放在石桌台面上的骨笛,晶莹剔透却雕刻着无数镂空的花样图案,按照云昭雪的眼界和阅历来看并非是凡品,即便是墨尘珏怕是都得不到一二。那人充满眷恋的摸着骨笛,道,“叫我北辰便好……”这般仙风道骨的名字,倒是很衬他。
云昭雪在唇齿间琢磨着,抬起眼眸,问,“您认识我的阿娘,跟她是何种关系?”
“怎么?指引你到此处来的人,没有说过吗?”北辰问,像是看透她顾左右而言他的心思,“我算是芸娘的青梅竹马,也算是她的兄长,也是教她琴棋书画的引路人,更是丞相以为的红杏出墙的人。你对我的哪个身份想了解?我倒是愿意为你解答。”他将纸扇打开,那副扇面的水墨画,笔锋苍劲有力,看得出是名家之手。
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云昭雪吸吸鼻尖,将酒壶拿过来,喝了两口,壮着胆子,
“丞相说过,在府中曾经看到过你们拉拉扯扯,从而生出误会。他想过要让阿娘跟你永世不见,便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偏偏阿娘的态度坚决,并不愿,才受到冷落。毕竟是阿娘和你们的事情,我那时年幼甚至是未曾出世,若是有些误会,还请先生莫怪。”云昭雪尽量用最恭敬的态度说着。
北辰低头,眼眸里闪过些黯淡。
原来他们曾经的过往,在他人口中是这般的龌龊和难以启齿,当年芸娘又是背负着何等的痛苦,他很快便将情绪收敛起来,看着云昭雪,问,“你觉得,我和芸娘会是这般的关系吗?”
“先生清风霁月,我是自然不信的。只众口铄金,我还是想听先生说说,让我能够更加了解些阿娘。”
云昭雪此话倒是当真,并没有半点虚心假意。北辰颔首,表情倒是有几分洋洋自得的说,“我若是真想跟芸娘有些什么,怕是你此刻要叫我爹爹,哪里有那丞相什么事?满肚子都是稻草,也不知道芸娘到底是那只眼睛看错了,非要喜欢那么个泥土堆儿里的东西,放着我这般的公子……”听他夸夸其谈,倒是越发的投入起来的模样,云昭雪不由得咳嗽两声,算作提醒。
“倒是说偏了,丞相看得倒是也没错。”北辰坦诚,“那日我去丞相府,的确是想让芸娘跟我离开。”
两人在桃花树下,有些争执,倒是有些拉拉扯扯的行为,可没有半分的逾越,偏偏让丞相看到了。北辰也实在没想到,会有后面的那些事,“到底是为何,先生可愿意跟我讲一二?”
“说来话长,你若是想听,倒是也好。”
北辰觉得有些事情烂在肚子里,不如说出来痛快,猛地灌了些烈酒,眼眸清醒却装出些醉醺醺的模样,声音极具迷惑性的低沉说道,“你可知道,芸娘的家世到底是什么?像是丞相那草包以为的,只是平凡的商贾世家?经商的,向来都是不被文人看得起,成为下九流,就算是揣着满兜子的银两,又怎会得到诸多学士的抬爱和偏宠?又怎会在京城能够结交那般多的达官显贵?”
“用头稍微想想,便知道有蹊跷,可丞相却是数十年都没有任何的察觉。”
北辰嫌弃的模样,就像是从他的嘴里说出丞相的名讳都觉得晦气般,盯着云昭雪半晌,缓缓点头,像是略带着几分欣慰的说,“幸好,你跟芸娘像极了,而没有半分像是那草包。不然,我见你就要蒙着眼睛,对你来说倒是熟悉。”这话带着几分轻挑和调侃,却让云昭雪不由得心惊。
蒙着眼睛?他难道说的是墨尘珏?
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像是知道所有的事情,又尽在掌握中,是敌是友?
“别紧张,我没有心情去管闲事。”北辰似乎看出她猛地紧绷、僵硬起来的身子,摆摆手,用手指轻轻点着清茶,在茶桌画出些湿漉漉的痕迹,像是图样、又像是地图,“京城往外再走远些,这三路交汇的地方是哪里?小丫头可知道?”
北辰抬眼看着她,云昭雪扭头侧过去,仔细分辨着。
“是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