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宫,蒸笼焖着些糯糕,甜腻的味道惹得月贵妃掩鼻躲出去,略觉得晦气。
晌午时分,摄政王府的宫人来信儿,说是让她想办法夺回圣心,否则便担着贬谪为宫婢的风险,让她好自为之。月贵妃乃是六宫除却皇后娘娘外最受宠的妃嫔,王府的仆从却都能够对她颐指气使,俨然像是最卑微低贱的宫人。凭何云昭雪短短数日就能够笼络得圣心?还不是仗着丞相府的倚靠!
越想越是觉得不忿,月贵妃的眼眸幽怨。
“主儿,前些时日奴婢从坊间倒是找来些方子,说是能够得龙子,若是腹中怀着皇嗣,岂不是青云直上?母凭子贵?这后宫哪里还有人敢得罪和看低主儿?就算是王府的那位也要看咱们几分脸色。”宫婢试探的询问道,月贵妃并未立刻作答,可显然也动了心思,将手抬起来,把药末隐匿在掌心。
小厨房的糯糕做妥,撒着些桂花粉末,月贵妃的脚步停在披香宫的殿前,犹豫片刻,就由宫婢护着,躲在无人的角落将药粉都洒在上面,换成巧笑嫣然的模样,看着坐在卧榻旁,正闭目养神的墨尘珏。“陛下,嫔妾为这些糕点,可是做的手都烫伤了呢!您快尝尝,可是合胃口?”她特意捻起沾染药粉最多的那块,递到墨尘珏的嘴边,可刚闻到些气味,他便察觉到那点心思。
看来皇宫倒是乌烟瘴气的很,妃嫔都能够用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来对付皇帝。
墨尘珏并没有张口,反倒是挑起唇角的弧度,这抹冷笑让月贵妃不由得心惊,下意识的瑟缩。
“既然是美人儿的心意,朕第一口便赏给你了。”墨尘珏握着她的手掌,让她没有办法再换成其他的,直接用手掌摸着她的脸蛋儿,指腹推开朱唇,将糕点塞进去,直到月贵妃无可奈何的吞咽下,才作罢的松手。月贵妃着实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以为墨尘珏是眼盲瞧不见,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墨尘珏也没心思与她纠缠敷衍,想都不想的直接拿起两块糕点,塞进嘴里,但并没有直接吞咽,只有小部分的药粉摄入。“美人儿怎闻着如此香?比起糯糕更甚……”他将烛火吹熄,给暗中等候着的暗卫眼色,趁着月贵妃躲躲闪闪的空档抽身离去,拂拂衣袖,并未带着半点痕迹。
——
勤政殿,墨尘珏将自己泡在冷水的木桶中,把体内那股燥热给逼退,这药粉怕也是从些三脚猫的药铺得来的,好在并没有多少效力。他猛地站起来,拽着衣衫,拖着些水滴,便向着暗室而去。
“陛下……”张太师和秦尚书等候多时,拱手问安。
曾树却仗着两人的关系斐然,打量着他,笑道,“怎么?披香宫的那位主儿又闹幺蛾子,这回倒是用下药的法子?还真是没有下限呢!”墨尘珏瞪了他一眼,便抬起手指着桌案,道,“两位落座,无需理会。若是觉得他吵闹,大可以直接用麻绳捆了扔出去,到乱葬岗跟那些白骨美人们睡一夜,岂不是自在?”
“陛下倒是会说笑,知道我最怕那些妖精鬼神。”曾树呵呵的赔着笑,顿时不敢再多说。
墨尘珏看着两位重臣、并没有过多言笑,问,“让你们暗中试探和游说的官员,可是有消息了?”
“回陛下,有些始终处于摇摆,并未敢忠君。”张太师摇头,显然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的乐观,“不过,微臣壮着胆子替他们言语两句,如今朝堂局势并不明朗,摄政王府把控着兵权和明面上多半的官员,这人人都是背负着阖府的性命,稍有差错,就会拖累一家老小,犹豫实在是人之常情。”
张太师为人宽厚,也擅长以己度人。
这是在替那些胆小之辈,在墨尘珏这儿讨个时辰。曾树用手指屈起来,轻轻敲着茶盏,有些话,不能通过皇帝说出来,自然要他来提点,“大人,您的意思,陛下难道要一直等着?这朝堂的动荡,等得起谁?陛下宽容仁善,愿意给些时间去考量,可若是那些大人们畏手畏脚,始终不敢落地,也不怪我们……”
“是,请陛下再容我两三日,老臣自然会给个交代。”
张太师将这摊子烂事给揽过去,墨尘珏也不好再追究,只颔首,轻描淡写的说道,“西域藩王不日就会离京,而宋君繁势必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易的回去。到底是留质子,还是做什么交换,朕不会坐以待毙的等他行动而亡羊补牢,朝臣若是还有不能确定的,便也都可以当做弃子。”
“这是朕的意思,爱卿,大可以稍微透露出去。”
墨尘珏的部署周全,此刻到了快要收网的时候,自然也不怕惊动宋君繁。望着皎洁的月色,他眯起眼,低声询问道,“襄阳城的事情,你们打探的如何?”摄政王府在宫内安插眼线,墨尘珏自然也能够在他的王府中有些暗哨,只不过避免眼杂,让张太师等人代为联络。
“想来,襄阳城是真的有重兵和火器。怕是数量还不少……”
张太师说罢,墨尘珏的脸色又弥漫着一层雾蒙蒙而看不清的情绪。秦尚书和他都不敢再多言,曾树自然明白是为何,云昭雪的飞鸽传书今日还没有到,只起身说,“我送两位大人回去,时辰不早,家中老小也惦念着可别误了时辰。”这明摆着的嘲笑墨尘珏牵肠挂肚,倒是胆子大。
墨尘珏此刻没有心思跟他贫嘴逗趣,也挥挥手,不做理会。
像是望夫石般的站在廊下,日月都快要交替时,总算看到空中飞来的那只信鸽,墨尘珏抬起手,让它稳稳落在臂弯处,伸手抚摸着它乖顺的羽毛,将竹筒取下来,小心翼翼的打开,却瞥见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安”字,即便将纸张翻来覆去的瞧几遍,都没有发现多余的痕迹。
这小娘子,还真是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