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号桌空了!”
咣当一声,堆满了碗碟的托盘就被送了进来。
余安平伸出双手接过,哪怕堆得过高的汤盅让她隐约觉得不妙,但手却已经条件反射地伸了出来。
“哎呀。”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汤盅歪向一旁,余安平下意识伸手一拦。
虽免去了落地的响亮悲剧,但却掉入了另外一个深渊。
原本就比一般碗碟要沉的汤蛊借着重力带来的加速度,咕咚一声就掉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苍天哪!”
已经忙昏头的余安平把几乎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了回去,直接弯腰埋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伸手去捞快已经沉得没影的汤盅。
泡得发软发烂的食物残渣此刻就像沼泽中的腐泥一般,争先恐后地涌进余安平的橡胶手套里。
糜烂的触感让余安平作呕,但她还是要努力靠已经快要麻木的指尖在残渣里翻找掉落的汤蛊。
“呼。”
余安平把好不容易找到的汤蛊丢进水盆里,下一秒便脱了手套,直接把食物残渣倒回垃圾桶里,再用手把手肘上沾的残渣全刮进桶里。
橡胶手套被翻过来冲洗了两遍,余安平又把手肘放到水龙头底下冲了几遍,之后也没时间擦干,直接又掏上手套继续洗碗。
“余小姐,这是您一天的工钱。”
“谢谢。”
余安平此刻的手指已经泡得发皱,指甲缝甚至还有没洗干净的食物残渣,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那个敢跟节目组叫板的大明星。
“余小姐,辛苦了。”
“您也辛苦了。”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一个提线木偶,整个人就剩一条线崩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散成一堆无人埋葬的枯骨。
走出餐厅的余安平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餐厅现在已经打烊。
今天同她一起工作的人也三三两两地从餐厅离开,欢快的声音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留给余安平的只有隔壁打着高瓦数大灯的店铺。
万家灯火,却无一处是我家。
余安平脑海中突然浮起这句话,让她原本就嗡嗡作响的脑袋霎时清明。
她捏紧了手里的钱,汗津津的手心让余安平恍惚间,又想起了晚上在垃圾里捞汤蛊的时刻,不知为何有些悲伤。
那个几近沉底的汤蛊好似她的命运,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愿意伸手去捞她。
如果没有这张脸,是不是今天的生活就是她的全部?
如果没有这张脸,是不是她会过得比今天更辛苦?
她的美貌成了父亲烂赌的资本,却也成为自己脱离无间地狱的保命符。
“姐,你要去哪儿?”
高俊看着余安平离民宿的方向越来越远,还以为余安平是今天工作太累了,脑子有些转不动迷路了。
可他盯着余安平的背影,总感觉往常笑嘻嘻的安安姐今天有些不一样。
“老板,有光枪游戏吗?”
余安平按照之前的记忆,拐进了一家游戏厅。
“有。”
老板被余安平后头的一堆人吓了一跳,要不是扛摄影机的摄影师太显眼,他差点就以为对方是来寻仇的。
“玩一次几个币?”
“4个。”
“那我要20个。”
余安平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有点不对劲,所以她急需一个发泄渠道。
将近10点钟的夜晚,公园摆摊的人肯定收了,余安平能想到还在营业的地方,也就只有游戏厅。
“好。”
老板虽然还有些懵,但也认出眼前这个人是最近在这里录节目的明星。
回想起网上疯传的视频,还有公园那个老小子最近靠余安平那个视频赚的钱,老板顿时也有些心痒痒,甚至隐约希望余安平能打出一个史无前例的最高分。
如今的游戏厅比起余安平记忆中的要好上不少,但她却没有多少精力去细看这些精致的游戏设备。
投币、开局、瞄准、爆头,余安平试了两局,就已经彻底掌握了瞄准和换弹的技巧。
“哇哇哇——”
面对屏幕里脸上流着脓液的丧尸,余安平眼也不眨一枪爆头。
其超高的准确率和冷酷的眼神,甚至让一旁负责拍摄的摄影师都觉得脖子一凉。
好家伙,余安平该不会是想着节目组的人在打丧尸吧?
--安安喜欢爸爸吗?
--喜欢。
--为什么喜欢爸爸?
--爸爸会带我去玩好玩的,会带我去吃好吃的。
--你疯了吗?带着安安去游戏厅?
--给老子滚!老子就算教不好你,也绝对不会让安安变成跟你一样的烂赌鬼!
“叮铃铃。”
余安平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提示,压根没管一旁喊着通关的老板。
“能重来吗?”
“可以,但是能先让我拍一下吗?”
老板被余安平盯得有些发毛,但还是抵不住通关的吸引。
“拍吧。”
余安平的意识有些回笼,往旁边让了一步。
“安安姐,老板说这还是他开店以来,第一个打出通关的人,你好厉害啊!”
高俊一边说着一边往余安平的手里塞了一个没开封的甜筒雪糕,希望能借此安抚余安平的情绪。
余安平当时碰见林娟的时候,他还在飞机上。
等到自己去酒店的时候,余安平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刚刚他一察觉到余安平的情绪不对,便赶紧联系了庄青青。
可惜庄青青鞭长莫及,只能跟高俊说,给余安平买个甜筒,说兴许余安平能冷静下来。
“高俊。”
微凉的温度让余安平的意识彻底归位,她拿着小时候一直没能要到的昂贵食物,恍惚间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安安姐,你还想玩吗?我去给你买游戏币。”
“你能问问老板,还有别的口味吗?”
她已经长大了,大人是不会害怕的。
余安平回来的时候,恰好听到梁彦然在跟节目组抱怨。
“昨天余安平把东西搬走的时候,要是你们不同意,我今天就不会那么丢人。”
“看我卖袜子不行,为什么不找几个人装成路人来买我的袜子?”
“还有,为什么不拦着我去打气球?回头那个视频传上网,到时候挨骂的可不止我,还有你们节目组。”
咔哒。
推门进来的余安平无视被吓得浑身僵直的梁彦然,直接把买回来的雪糕塞进冰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