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詹澄讲，他爸要升职称了。”“肖大侠”八卦道。

“詹老师，那必须升呀，这样严格的老师不升谁升呀？”韦好古道，“‘那课本打头神功’至此怕要失传了吧，哈哈哈……”

“不至于吧？”路扉蔫蔫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 骚数百年，这今天刚背了的，滚瓜烂熟地，肯定会有人传承詹老师的衣钵的，再烂的靴子都会有一把刷子把它刷亮嘛，呵呵。”

路扉以为，他这话一出，“肖大侠”和韦好古肯定会笑得前仰后合，但也不知怎地，这两人手都没有再吭声。

“哎，你们不是……”路扉话还没讲完，就觉得韦好古在踩自己的脚，随即脱口而出“踩我干啥？”

就感觉韦好古又用手拉了下衣襟，索性抬头，猛然发现詹老师不知何时正站在门口那道一尺宽的光影里。教室的前门半开不开的，詹老师双手拢在胸前，脸上的肌肉本来就没有多少，逆光里显得就更少。老人家讲“两腮无肉，孤寡无情！”，大概就是讲的这个吧？

詹老师盯着这三人看了看，突然用下巴示意他们出去。

路扉只觉得，背上凉气升腾，虽然当时外面的太阳还比较大。

“快点儿，别磨磨唧唧，”詹老师嗓音低沉，夹杂着些许沙哑，“都出来！”

看着他们迟迟缓缓，詹老师着实有些看不去。

也不知道，詹老师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胡言乱语的话，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路扉心里登时就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惴惴不安。他有些自知心虚地看看了看那两人，那两人也默不作声。三人目光一碰，“肖大侠”，韦好古，路扉不约而同地咧嘴，吐了下舌头。

糗大了，看来今天詹老师“课本打头神功”已经交代不了，也不知道詹老师还有什么“武林绝学”要使出来？这三个人，目光游移，小心翼翼地跟着詹老师走。

居然是朝着老师宿舍方向，天哪！“肖大侠”想起初二时，老马，马黎民被打的事情来。

那时是冬天，詹老师兼着其他班——不是他带语文课的班级的历史课。据说，那天昏蒙蒙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上课预备铃响了大半天，大家还是没有安静下来。詹老师脚蹬军队上的大头棉皮鞋，进来了。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詹老师有意有力顿了顿脚，可喧嚣并没有减轻多少。

“用大皮鞋剋，大皮鞋科，科。”马黎明在最后一排叫到，“不科，不行，大皮鞋科，科……”

本来嘛，马黎明可能只是在“邀老鸹”，就是胡乱即兴咋呼两句，可詹老师来气了。一出手就是“课本打头神功”，据说把那本历史教材都打劈开了。

“你是‘马鸣风萧萧’，还是‘萧萧班马鸣’”据说当时詹老师一面施展“课本打头神功”，一面呵斥，“让你怪叫，让你怪叫！”

可能是打狠了，马黎明稍微用手隔了两下，这两下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詹老师上前搋住马黎明的前胸，直接拉到自己宿舍，据说是打断了一根稻黍笤帚。这只是传言，反正那天，马黎明一瘸一拐地回来时，还问上厕所回来半道上的“肖大侠”要了根烟抽。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在这三个人的意识里，仿佛詹老师的宿舍就是《红岩》中，军统特务残害革命者的白公馆渣滓洞。

要是詹澄这会儿在改多好。

眼看走到了，詹澄正好探出了脑袋。

“澄儿，”詹老师亲切道，“你去教室学习吧，我要和他们探讨了问题……”

进得门来，瞥见墙角那把粗壮的扫把，“肖大侠”登时就心里“突突”地跳，那居然是一根木柄的扫把！那根木头有手腕那样粗！

“听说你们对我调职称有看法？”詹老师开门见山。

“没，没，”“肖大侠”接着话茬儿，“我们都期待您早日升职称呢！”

“是吗？”詹老师道，“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教室议论这件事情？”

“没有，没有，”路扉紧跟着道，“大家都是祝愿詹老师升职称，进入高一级的学校任教呢……”

“是吗？这么说你们也愿意成全老师升职称这件事儿？”詹老师目光炯炯，扫视这站成一溜儿三人。

“那肯定是举双手欢迎嘛！”韦好古道。

“不怕我和你爸竞争吗？你不怕我挤掉了你爸的机会吗？”詹老师乐了，法令纹更深，眼角的鱼尾纹挤成一堆。

“我当然支持詹老师了，”韦好古道，“我爸今年不升，明年才到时间。”

“老师有个事儿想拜托你们帮帮忙，看行不行？”詹老师一面说，一面操起那柄扫帚，开始扫地上的一滩烟灰。

“行，没问题！”那三个人争先恐后地表态道。

“这升职称呢，不是每个人每年都有的，轮到谁就谁上，但还是有些程序的，”詹老师道，“这次需要进行教学评估，当然就是听听课，到时可能有省城、县上的专家组一行几人来，老师需要你们的配合。”

“你们都坐，站着干什么呢？”詹老师语气和缓了很多，“你们要不要喝水？”

“不用，不用，”“肖大侠”道，“我们习惯于喝那口井刚打上来的水，不习惯喝热水。”

“那就不勉强了。你们感觉这个课堂应该怎么样设计才更生动些？不那么呆板？”詹老师用手支着下巴，“路扉，你作文写得一直不错，你就准备一篇读书笔记，类似通过这篇文章的课堂学习，学到了什么知识，得到了什么启发，当然也可以谈谈自己的感想等等。

詹老师看了一眼“肖大侠”道，“你的板书不错，到时当然要求全班都举手，我会点你上来默写一些古诗文，这个对你来讲，不难吧？一会儿再具体……”

“小韦，你的普通话不错，毕竟是在县城长大的娃，到时你有一段朗读，具体是那一段，到时候再细化……”

“你们看还有什么要建议的吗？畅所欲言嘛！”詹老师笑道，“探讨问题嘛，气氛可以活跃以点儿……”

“再安排一个人朗诵就更好了，”“肖大侠”道，“最好是个女生。”

“能想到这一点，很好嘛！”詹老师喜笑颜开，“这个我交代给裘玉蓉了，她的嗓音不错，吐字清晰，发音标准，形象也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