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扉吃过饭，到厦房时，厦房黑着灯。

路扉以为发小睡着咧，也没有吭声，就摸索着进去了。

“你吃完咧？”发小低低的声音问道，倒把路扉吓得一个机灵。

“黑灯瞎火的干啥呀？没把人的魂吓掉咧！”路扉没好气地道，“装什么死狗呀这是？”

“嘘！”发小道，“我在监视‘夜游神’呢”。

“怎么？又来咧？”路扉哼了一声道，“尹老三要是知道咧，非咥死他不可！”

“老三不会管老二家的事情的！”发小悠悠地道，“你不清楚他们一大家子都是些啥人吗？老大，老三合伙收拾老二，老大又暗地里偷着灌装老三的粮食，回头又来赖给二家……”

“那你这‘敌台监听’进展地怎么样了？路扉抹黑坐到发小一边。

“没啥呀？‘夜游神’还在街道上来来回回地走着呢，尹二嫂那里好像没有啥举动么！”发小道，“敌人的狡猾，大大的！”

“你说这‘夜游神’他老婆，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地，这货是哪根筋搭错咧？”路扉道，“一天天地跟个游狗子一样，到处胡骚情个啥吗？颇烦不颇烦？”

“你没听过潭老五整说过吗？”发小道，“我也是去年听人家大人谝闲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怂结婚时，咱们才上小学三四年级，都跟着那时那些上高中的小伙子去闹过洞房么，”路扉道，“你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咱那会儿都是去混人家的好吃的呢，闹洞房都是那些上高中大娃们的事情，”发小乐了，“咱都是去赶热闹的！”

“夜游神”的老婆游黄氏是一个十分俊俏的女人。白净的瓜子脸上没有丝毫的皱纹，柳叶眉下一双杏眼，顾盼生辉。雪白的双手，雪白的脖子。在一众人的打情骂俏中，脸色渐红，整个给人感觉就像一个粉嘟嘟的瓷娃娃。

她几乎不说话，偶尔的回嘴，也嗓音低沉，如鸣簧笛，有股异样的韵味。

“这五六年过去咧，你感觉那个女人有什么变化吗？”发小问，“我是说容貌。”

“我咋知道呀，这个你要去问‘夜游神’才对吧？”路扉道，“我又不是村上的妇女主任！”

“我上个周六还在去稻田的路上见过那女人呢，”发小道，“简直和当时结婚时没有一点儿变化么！”

“当然没变化咧，这都多少年咧，连个鸡蛋都没有下出来；没生过娃，就还是那个样子！”路扉道，“听他们后村的人说，‘夜游神’好像不生呀！”

“谁说的？还真是都向着自己村里人么，”发小道，“潭老五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地，是‘夜游神’他老婆的事儿……”

“咋个话？那个女人不生？”路扉道。

“你知道黄五行不？”发小忽然问道。

“那能不知道呢，川道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路扉道，“打时断事，立柱上梁，看穴挖墓……，都是老行家么！”

“听潭老五说那人家学过《鲁班书》和《麻衣神相》，精通《紫微斗数》，牛得太太么！”发小嘴上发出啧啧称赞。

“不是说‘夜游神’他老婆么，扯人家黄五行干啥么？”路扉笑道，“这到底是哪跟哪呀？”

“看你可不知道吧？那你知道‘夜游神’他老婆是谁吗？”发小似乎有些明知故问。

“看你这话问得，那不就是那个女人吗？”路扉有些不屑，“怎么？那是个假老婆？”

“那你知道黄五行和‘夜游神’他老婆是啥关系不？”发小拿手在路扉的肚子上戳了两下，“那是我班黄武哲他姑，黄武哲是黄五行他孙子，你看是啥关系？”

“不会吧？‘夜游神’他老婆是黄五行他侄女？”路扉脱口而出。

“你考虑的还真广泛，”发下乐了，“那还可能是黄五行他女子不？”

“黄五行他女子？”路扉有些不敢相信。“这，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发小道，“人家潭老五讲，这门婚姻是黄五行推算出来的，结婚时用五彩丝线捆扎了很多嫁妆，据说可以逢凶化吉，阴阳共济，福寿连绵，早生贵子……”

“那咋现在还没生出来呢？”路扉道，“你接着刚才的说。”

“听人家讲，这女人是个‘石女’好像，”发小支吾了半天道，“大概意思就是讲，她怀不了娃！”

“那她怀不了娃，‘夜游神’是准备和别人怀娃吗？这符合计划生育吗？”路扉笑了，“他一天天地胡球地骚情，不就是为这个么！”

“也不知道这医生能治疗这些不？”发下沉思半晌道，“我将来要当医生，专门医治这些疑难杂症。”

“你有志气！那她爹不是行家么，咱没给捏拢下吗？”路扉笑道，“这清官难断家务事，难倒在这一行也是那样的情况？”

“哈哈哈，还真让你给说着咧。听说黄五行上了各种法器和手段，捏拢‘夜游神’家了好几个地方也还是不奏效么！”发小笑道，“不灵咧，也不神咧，你看把他人的！”

“你听，‘夜游神’又转过来咧，他走路一脚深，一脚浅，蹁踏蹁踏地，感觉一个腿长，一个腿短。”发小道。

“哈哈哈，你八成说错咧，”路扉坏笑道，他的两个腿是一样长的，到是中腿太长咧，撑挂地不行，走路才蹁踏蹁踏地……

“嗳，怎么听不见咧？”发小细声道，“那怂不会在咱们窗外面站着吧？”

“不会刚才咱俩乱叨叨地让那怂听见咧吧？没有这样凑巧吧？”路扉也低声道，“不要动静，装着咱们都睡着咧……”

路扉按按那块躺在书桌上的电子表，已经是凌晨了。那黄绿色的窄窄屏幕上显示零点三十五分。

两个人回来大概十点多一点，这会儿居然两个小时过去了。在聊天中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得还真快呀！

突然，他俩听到三声长，俩声短的敲门声。

片刻过后，隔壁尹二嫂家的大门“吱扭”一声开了，随即“咣当”一声又关上了。

“‘夜游神又进去咧，肯定！’”发小做出判断，“难怪刚才没有声音咧，这货刚才静静地在她家门口呆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