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裘玉蓉家出来，路扉和单莉一起送房老师回去。

单莉和房老师住着一个两室的房子，也就比单身宿舍大一些。

房老师进门后，喝了杯水，顺势躺在一个帆布面的长椅上，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房老师给你说的，你都明白了吗？”单莉问路扉，“你姑操心你考中专的事情，和你房老师说了好几次咧！”

路扉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我和你姑也是师范学院的同学，”单莉道，“只不过不是一个班的，但在学校也认识。那会儿你姑要强的很呐……”

路扉还是找不到话说，在那里有些干着急。

“你坐呀，”单莉道，“见我就和你姑一样，不要那么拘束。”

“哦。”路扉总算回了一个声。

“你一个农村娃，能考上中专，吃上商品粮，这啥问题都解决咧，” 单莉道，“你说对不对？”

“对，对。”路扉连连点头。

对于上中专，其实当时路扉并无多少期待。只是父亲一直在给他灌输这样的认知。

尤其是有一次，父亲和老茧他爸“精脚片” 一番交流后，更是坚固了这种认知。“精脚片”就是当地人称呼村里的赤脚医生的专用名词。

这似乎让“精脚片”其人在当地成了睿智的人，大家都爱找他聊事情。

“精脚片”果然见多识广，总结出被大家奉为圭臬的理念。那就是必须去考中专，解决了“吃商品粮”的问题，就是最大的胜利。

“你赶紧要考上中专哩，”父亲道，“精脚片家的老二，考上铁路学校了，管吃管住，还不要学费，这一考上，就是国家的人咧。”

常常这样的时候，路扉只是听着，这里没有他发言的机会，他只是听众。

“那高中难念得很么，精脚片家的大女子，这都补习了两年咧，还是没考上个怂怂么，”父亲仿佛全然摸透了上高中的逻辑体系，“你再看看胡立、余峰、聂步珠、莫长荣、邹汉文这都一伙子么，只有人家你长荣哥考上咧，其他人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说咧中专和大学能差多少？还不都是出来领工资？”

去年的高考，村子上高三的只有莫长荣考上了民航学院，好像还是个大专。当时还不想去，莫长荣他爸当时还让路扉他父亲劝说过，赶紧去上吧，家里面都快揭不开锅咧。

今年去年没考上的那几个都到县城的高中去补习了，不知道，今年能考几个？

在村子里，到了初三，高三，你立马就是成了关注对象，这无形中增加了处于这个阶段的学生的心理负担。学习一般的，早被大家看扁了，反倒没有多少压力。

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就这样咧，大家都不抱任何希望，似乎也关注度不高。要么初中毕业，晃荡两年就去找个营生，学个木匠，去建筑队干活；或者去寻情转眼当个兵，要么去海南或者深圳打工。

高三以及补习的就会被问及，“今年没看有把握么？”，“能不能放个卫星？”，“志愿填的怎么样？”，“文科还是理科？”，“能不能把铁饭碗端上？”，诸如此类。

这些一贯被认为学习好的好学生，节节坎坎都会有人关注。初三的，往往会被问及：“你拿到推荐表了吗？”，“考得怎么样？”，“中专还是中师？”，“面试过了吗？”，如是我闻。

在这样的氛围当中熏陶是时间长咧，路扉似乎没有了自己思维和思想，只是被这种无形的牵引拉着往前走。

“能考上，当然好，要是考不上，你考虑过上高中吗？”单莉道。

“上高中？如果考不上中专，实在不行就得上高中咧。”路扉其实对上不上高中没有做过太多的思考，他现在是一门思想地要考中专！

“如果时你也拿到中专推荐表了，也考过线咧，那最好；退一步讲，如果拿不到推荐表，或者是没考上中专，你要上高中也得上县城的重点高中！”单莉道，“这川道东头的高中，以前每年考上大学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最近这连续两年都是放了空枪……”

“我听说高中不好学，课程都很难！”路扉道听途说，又现学现卖。

“那人家县城的两所重点高中每年还不是考上了那么多的大学生？”单莉道，“高中难不难关键在个人，只是上了高中，都得住校，就有一些人不习惯，吃不好，书不好的，影响学习厉害得很！”

对于上高中和高中的生活，路扉没有丝毫的憧憬，所以路扉又不吱声了。

“你家，你父母支持你上高中不？”单莉看了一眼路扉道，“上高中花销大点儿，一些家就负担不起了。”

“实在考不上中专，要是上高中，家里还是应当支持的，”路扉有些拿不准，底气不足，他真的不知道，父母是否会支持他。

“那你到时的毕业联考就要好好考，不管你是不是要去上中专，都把这次考好，多给自己留条路。”单莉道，“我和你姑现在都在L中学呢，我俩现在还是一个宿舍，哈哈哈，想不到吧？所以你的事情，我就多说了两句。”

“谢谢您，单老师。”路扉真诚地说。

“听你姑讲，你的语文学的不是太好？”单老师道。

“语文？”路扉心道，谁说我的语文学的不是太好？语数外都是顶呱呱，但嘴上道，“还行……”

“还行？呵呵，不是拔尖就有危险，”单莉笑道，“你姑拜托的事儿，我都记在心上的……”

路扉不解单莉老师到底在讲什么，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单莉。

“到时，你房老师可能就是阅卷组组长，你适当地做点记号……”单莉道，“确保你成绩突出。记住不要让裘玉蓉知道……”

路扉感觉自己的骄傲受到了轻慢。

他的内心犹如吃了一颗狠辣的线辣椒，有些灼烧感。

“这个，就不用了吧……”路扉看了看单老师。

“那可都是为你好呀！”单莉道，“你自己想清楚！”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先回去了。”路扉道。

心里不好受，他想赶快离开这里。

“你这娃呀，太不成熟咧！”单莉有些生气，“行咧，行咧，你先回去吧！完咧我给你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