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离去

　　胡卫忠和周承钰他们家其实离得不远，周承钰就在他家隔壁的小区。

　　那一片房价虽然高，但是对他们这种体制内的年轻人来说，既有单位的补贴，收入也还过得去，咬咬牙背上房贷，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是平时生活俭省点，为了这个房，胡卫忠已经把中华换成红塔山了。

　　这天下了班，他正准备骑着那辆四面漏风的小电驴回家，谁知道周承钰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开出一辆奔驰来，跟胡卫忠说：“上车”

　　胡卫忠看了看那辆价值不菲的奔驰，又看了看周承钰，道：“周哥，明天纪委不会来找我了解你的情况吧？”

　　周承钰说少废话，上车。

　　胡卫忠犹豫一下，对周承钰的好奇心竟然盖过了敬畏之心，一屁股坐上副驾驶，道：“哥，这车哪儿来的啊？”

　　“问那么多干嘛？明天打算去揭发我？”

　　“我这不是关心你么...”胡卫忠有些兴奋地扣上安全带，“一会儿下车让我试试，这车我看上好久了，等我还完了房贷就买！”

　　“你什么时候还完房贷？”

　　“快了，还剩二十七年。”

　　“...”

　　周承钰拍拍他的肩膀，“心若在，梦就在。”

　　“不过，周哥，你这车到底哪儿来的啊，咱们的工资，攒个十年才能买这么一辆呢”

　　“怎么？这车...这么贵吗？”

　　“对啊，你不知道吗？”

　　周承钰摇摇头，“一个朋友借给我的，过阵子等她联系我，我还给她。”

　　“什么朋友这么铁啊，车都交给你了，不会是女朋友吧？”

　　“一个单方面失联的朋友”，周承钰摆手，“不提了，你越问我越难受，消停点，一会儿帮你周哥一个忙。”

　　“行啊，回去你车借我开。”

　　“这要是我自己的车，你每天开着上下班都行。”

　　就冲周承钰这句话，小胡决定帮他这个忙。

　　车子兜兜转转，停在一个破小区底下，周承钰说：“去302看一下，看下里面还有没有人。”

　　“这不是上次那个...”

　　“喊你去就去，乖，一会儿周哥给你买个冰棍吃”周承钰再次使出乾坤大挪移，将胡卫忠推了出去。

　　胡卫忠踉踉跄跄几步，一会儿想说“周哥你跟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大姐是不是有什么奸情”，一会儿又想说“我在你心目中怎么这么廉价啊一根冰棍就把我打发了，起码要两根可爱多吧”，不知道应该先说哪一个，索性抬脚上楼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胡卫忠刚到了门口，恰好碰到一个贼眉鼠眼的老太太从苏湘的房子里出来，看到有人来，吓了一跳。

　　胡卫忠给她看了一下警官证，扯了个理由说前两天这里有居民报警，说有人入室抢劫，这两天重点加强了巡视工作。

　　老太太下意识露出讨好地笑容，道：“不是，哪能啊，这都是不了解情况的人瞎说的。就是我儿子，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姐姐吵架，激烈了点。”

　　胡卫忠问，“您又是谁啊，社区登记了吗？有没有暂住证？”

　　“没有，不过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这是我女儿的房子。”

　　“哦，大妈，您这包裹里装的什么啊？”胡卫忠的目光看向她背着的那个大得可疑的包裹。

　　“哦，这个啊，是我女儿给我的。这里面东西她也用不上，我就替她拿走了，省得她再收拾。”

　　“行，那您慢走。”胡卫忠站在门口，不着痕迹地审视着大妈的相貌。他倒不怀疑大妈跟苏湘的关系，因为俩人其实长得挺像，苏湘要是个老了以后变成个坏东西，大概就长这样了。

　　大妈走得挺匆忙，连门都没关严实，风一吹就吹开了，这时候他才发现，门锁有被撬动的痕迹。

　　进去之后，不由得叹为观止。苏湘他妈这是来看闺女的吗？这是来进货的吧...

　　上次来的时候，苏湘住的老破小还收拾得很干净，里面摆着些小家电，衣柜里头衣服虽然不多，但也算漂亮整齐。如今就像被飓风刮过一样，稍微有点价值的东西都不见了。

　　胡卫忠下楼，三言两语说清楚了自己的见闻。周承钰听完了眉毛一挑，“这老太太也真是——”他话说一半就止住了，辱不及父母。

　　“嗨，可不吗？不过，周哥，你来这儿干嘛呀”

　　“小胡，你相信预感吗？”

　　“什么预感”

　　周承钰发动汽车，转着反向盘，“预感就是，感觉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也不会到此为止。”

　　“周哥你真的想多了，你又不负责断案，何必替古人操心呢。再说，就不说那电视剧上演的了吧，光是每年我们办案遇到的，这种畸形的亲子关系，比你想象得多多了，难道我们还能一个个管过来吗？也没见他们每一个都犯了罪吧。你就别管了，我发现你们这种办公室坐多了的大哥大姐，就是容易理想主义。”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周承钰最后还是带胡卫忠去吃了可爱多，回家的路上他把驾驶位让给了胡卫忠，哄一个思维简单的男生真的很容易，胡卫忠摸着反向盘，绕远路去郊区的旅游大道转了一圈，发动机规律的轰鸣和空旷的道路让他心情大好，恨不得再给周承钰帮十个忙。

　　夜里苏湘下了班，去宠物店接生煎包回旅馆。中途收到一个陌生消息，她将共享单车停在路边，一脚撑着地，一脚踩在踏板上维持平衡。

　　号码她不认得，不过语气很熟悉。“苏湘，令堂已经从你租住的房屋里撤离，现在门锁坏了，损失略惨重，你那件羊绒大衣也在令堂的包裹里。俗话说祸福相倚，这件事好就好在任何贼去你家转一圈都会一无所获，所以，暂时不用着急换锁。”

　　“多谢”苏湘打字，“那天对不起，我情绪不好。”

　　“没事，我狗拿耗子。”

　　“...”苏湘回，“对不起。”

　　周承钰就没回应了。

　　苏湘接生煎包回了旅馆。

　　生煎包在小猫幼儿园呆了一天，心情不太好，其他猫都说妈妈不要她了。那只黑猫还一直凑在它身边闻闻闻，真是烦死了。

　　幸好天快要黑的时候，妈妈来接它了。小猫咪呜一声，把头埋进妈妈的外套里。

　　夜里它总想钻到苏湘怀里睡觉，但苏湘嫌弃它越发增长的体重，拒绝了它好几次。生煎包赌气睡在了妈妈的头顶，把自己睡成一个月牙形，裹住了苏湘的头。

　　半夜里苏湘突然惊醒，觉得不可思议，王春红就这么走了么？——她不太相信。

　　可她确实就是这么走了，不管苏湘心里有多少她要作妖的预感。

　　不是王春红舍得放过她，而是她的宝贝儿子——出事啦！